第483 章 风向要变了
“明珠不愧是我薛家的好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意味不明,
“行了,我知道你一片孝心。”
她摆了摆手,让旁边要上前的嬷嬷退下:
“就让嬷嬷歇一歇,你来照顾我用膳吧。”
“反正你的脸也伤着,这些肥甘厚味碰不得,免得留了疤痕。”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桌佳肴,语气软了些,
“我吃两口就够了,剩下的赏给底下人吧。”
薛明珠愣在原地,幂离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些日子在慈宁宫,她跟着姑祖母一首清汤寡水。
今日好不容易自己做主了,自然是寻了由头弄来些像样的吃食,怎么倒落得自己不能动筷的地步?
受伤了就不能吃好的了,这是什么疯贱规矩。
看天上,看看沈若曦。
半死不活的身子,在医馆睁开眼就可以大吃特吃。
顿顿鸡鸭鱼肉,别说肥甘,便是麻辣鲜香也照吃不误。
反倒气色愈发红润,眼波流转间全是精神。
怎么到了这人间,贵为太后娘娘还要忌口。
她这带伤的也得跟着清淡?
这不是穷酸规矩吗?
这穷酸规矩,可不就是又疯又贱,俗称疯贱。!咸_鱼-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在慈宁宫,这样的破烂规矩,忌讳多如牛毛,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人裹得密不透风。
清淡一两顿尚可,日日如此,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莫说她这凡胎肉体,便是天上的佛菩萨,见天的吃香火听经文。
若瞧见天幕里那油滋滋的炸鸡,冒泡的可乐,怕也得动凡心吧?
一个是仙界的垃圾食品,一个是人间的“疯贱”糟粕,哪个更好,哪个更差,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自然是仙界的垃圾食品更好。
但是,在这人间,我们没有那样的食材,也做不出那样的顶级垃圾美味。
但是把“疯贱”糟粕做的精细些,也无可厚非吧!
既然己经是人间至尊了,就算是穷奢极欲一点点,又能如何?
区区一些鹿筋,熊掌,鲍鱼……
能达到仙界那样的“垃圾”美味吗?
能比得过沈若曦吃的万分之一吗?
一丝都比不过,
可这些翻涌的念头只在舌尖打了个转,便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化作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旋即又被温顺覆盖。
幂离后的脸庞,终究还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方才那些激烈的心思,从未出现过一般。ud\萝£eo拉¢_小^*£说?3: ¤??无.?错-|内3容*?
她指尖捻着帕子一角轻轻揉着,素色绫罗被绞出几道浅浅的褶子,抬眼时,唇边己漾开一抹温软的笑。
“姑祖母,您此言差矣!”
“为了不让人说咱们疯贱,我想着试试这荤腥。”
“姑祖母,您也试试。”
“尤其是这鹿蹄筋儿。”
她说着,目光落在那盅鹿蹄筋上。
随即一抬眼,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太后搭在锦被上的腿,语气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听说长白山的鹿,跑起来比风还快呢。”
太后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薛明珠瞧着姑祖母的神色,心里头自有盘算。
走不了的人,谁不想像鹿那般轻快呢?
如今太后娘娘半瘫痪,这慈宁宫可是自己说了算了。
自然是按自己的规矩来。
如果太后娘娘非得坚持清淡,那自己怎么办呢?
跟太后娘娘对着干吗?
薛明珠微蹙了一下眉头,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毕竟,自己不是傻子,得罪了太后娘娘,怕是父亲也饶不了自己。
但是,只听太后娘娘轻声说道,
“好!”
这一声像落在锦被上的一片雪,悄无声息。
却让薛明珠心猛地一顿。
她微张着唇,幂离后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姑祖母……同意了?
这就同意了?
果然是人病到极致,反倒通透了——天大地大,哪有吃喝养病来得实在。
薛明珠心里那点盘算还没转完,嘴角己忍不住要往上翘,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太后没看她,只将手死死攥住了膝头的锦被。
明黄色的缎面上绣着缠枝莲,被她指节攥得发皱,像是要从那纹样里拧出点力气来。
她喉间滚了滚,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等着嬷嬷们上前。
侍立的几个嬷嬷宫女早将这幕看在眼里,交换的眼神里藏着惊涛骇浪。
太后忌口的规矩立了十多年,如今就因薛家大小姐这几句话,竟破了例?
这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皇帝陛下也难做到的事。
看来,这慈宁宫往后的风向,是真要变了。
嬷嬷们轻手轻脚扶着太后起身,腰后又垫了个大迎枕,将她衬得稳当些。
太后在榻上坐定,目光扫过满桌佳肴,忽然又道:
“取我的佛珠来。”
这话一出,底下人都愣了。
太后娘娘摔了以后,佛珠就被收起来了。
如今再取……
而且薛家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佛珠。
嬷嬷们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薛明珠,却只瞧见她依旧戴着幂离,纱网遮了大半张脸,辨不出神色。
只那露在外面的嘴角,似乎悄悄往下耷拉了半分,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转瞬又平了。
她没说话。
这沉默倒让嬷嬷们更犯了难,手里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太后却没再看谁,只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取来。”
最年长的李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往内室去。
此时,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大不小,却字字都往薛明珠耳心里落:
“明珠,你的孝心,哀家收下了。”
她顿了顿,指尖空捻,似有佛珠相撞的声响,敲在心头:
“回头我会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赏你。”
“还有你的婚事,这几日也该定下来了。”
薛明珠手紧了紧,幂离后的呼吸微不可闻地滞了半分。
“我刚才思前想后,”
太后的声音又续上,说到一半却停了,喉间泛起一阵痒意,她微侧过头,轻轻咳了两声,
“端杯水来。”
旁边的宫女早捧着茶盏候着,青瓷杯沿还温着气。
太后就着杯口饮尽,茶水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回甘。
仿佛这时候,这气儿才能喘匀了一些。
她抬眼正撞见薛明珠紧绷的下颌线,像拉满的弓弦,便慢悠悠往下说:
“关于搬出去养病的事,我觉得你说的甚是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