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娘的，跟阎王爷换命
赵林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憋了很久，带着一股子沉重。
“老李这个脾气……”
他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看向傅云深和林岚。
傅云深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林岚身上。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紧紧抿着。
“林同志。”
傅云深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需要什么？”
“人手，地方，工具，列个单子。”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林岚凝滞的思绪里。
她抬起眼，看向傅云深。
“我需要一个独立的院子，要僻静，绝对保密。”
“还需要一些能耐高温的陶罐，越大越好。”
“铁锅，越多越好。”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铜管，我需要铜管来做冷凝设备。”
“铜管？”
赵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根据地里比子弹壳都难找。”
“我来想办法。”
傅云深接过了话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开始在上面缓缓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赵林看着他，又看看林岚，最终没再说什么。
事情己经到了这一步，李云龙己经把全团的口粮都押了上去。
现在，他们只能往前走。
院子里，张大彪一路小跑过来，脚下带起一阵尘土。
“团长！你叫我？”
他一个立正，嗓门洪亮。
李云龙背着手，转过身，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废话！不叫你叫谁？”
“给老子去吹哨子，把全团的后勤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老子集合到仓库门口去！”
张大彪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1.5\1′x_s.w\.,c,o~m?
“集合到仓库？团长，这是……又有缴获了？”
他脸上露出喜色。
李云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力气不大，侮辱性极强。
“缴获个屁！好事儿轮得到你？”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张大彪耳边。
“去仓库，搬粮食！”
张大彪的笑容僵在脸上。
“搬、搬粮食？”
“对！”
李云龙盯着他的眼睛，“把咱们仓库里三分之一的口粮，全都给老子搬出来！”
张大彪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
“团……团长……你没糊涂吧？”
他结结巴巴地问，“三……三分之一？那弟兄们往后吃啥？啃树皮啊？”
“啃树皮也比他娘的躺在担架上哼哼等死强！”
李云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子问你，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愿不愿意看着你手底下的兵，因为伤口烂了，活活疼死？”
张大彪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摇头。
“那不就结了！”
李云龙松开他，“老子现在就是要拿这些粮食，去跟阎王爷换命！换咱们独立团兄弟们的命！”
“你小子就说，这活儿，你接不接？”
张大彪看着李云龙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疯狂，也有一种让他心头发颤的决绝。
他咽了口唾沫，猛地一挺胸膛。
“接！团长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快去！”
李云龙又踹了他一脚，“磨磨蹭蹭的，等着下崽儿呢？”
“是！”
张大彪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从腰间摸出铜哨，用尽全身力气吹了起来。\x.i?a*o+s·h~u_o￠h·o/u_.`c^o?m-
尖锐的哨声划破了赵家峪的宁静。
独立团的仓库建在村子最里头，是个大地主留下的大院子，墙高院深。
此刻，仓库门口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后勤连、炊事班，还有各营抽调出来的管后勤的兵，足足有上百号人。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啥情况啊这是？把咱们管粮草的都叫来了？”
“不知道啊，看这架势，不像要发东西。”
“我刚才听张大彪吹哨子那劲儿，跟鬼子摸到村口了似的……”
李云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张大彪。
他一言不发，首接跳上一个装满土豆的板条箱。
他往那一站，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李云龙的声音像是炸雷，在每个人的耳朵边响起。
“老子知道，把你们叫来，你们心里都在犯嘀咕。” “我也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听了可能会骂娘。”
他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扫过。
“老子今天要动咱们的口粮！”
人群里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被李云龙的气势压了下去。
“动三分之一！”
这下，人群有些控制不住了。
“三分之一？那还过不过了？”
“团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静！”
李云龙一跺脚，板条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子还没说完！”
“我问你们，从咱们独立团成立那天起，死在鬼子刺刀下的，有多少人？”
没人回答。
“死在鬼子炮弹下的，又有多少人？”
还是没人回答。
“那老子再问你们！”
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有多少弟兄，明明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时候还活着，最后却死在担架上的？！”
“有多少弟兄，就是因为伤口破了点皮，发了高烧，人就没了的？！”
人群彻底安静了。
许多士兵的头都低了下去，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李云龙指着人群里的一个老兵，他是炊事班的班长老王。
“王德贵！你出来！”
老王走了出来，脸上全是褶子。
“团长。”
“我问你，去年反扫荡，你侄子王小六，是怎么没的？”
老王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小六子……他胳膊上挨了一枪，没伤到骨头……可、可后来伤口流脓，人烧得说胡话，没两天……就没了……”
李云龙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股沙哑。
“王小六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咱们跟鬼子拼命，死在冲锋的路上，那是条汉子！咱们认！”
“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因为没有药，就那么活活被疼死、被烧死，老子不认！”
“现在！咱们有了一个法子！一个能造出救命药的法子！”
“这药，能让伤口不流脓！能把人从高烧里拉回来！能让咱们的兄弟活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
“但是，造这个药，需要粮食。”
“需要咱们三分之一的口粮！”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咱们可以饿肚子，勒紧裤腰带，喝稀的，吃糠咽菜，咱们能挺过去！”
“可要是让老子选，是让弟兄们吃饱了，然后看着受伤的兄弟去死，还是大家一起饿肚子，把兄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老子选后者！”
“现在，老子问你们！愿不愿意用你们的口粮，换你们兄弟一条命的？！”
“愿意的，就给老子吼一声！”
整个场院死一般地寂静。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干草叶。
突然，一个年轻的士兵，就是刚才被点名的王三，他通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我愿意！”
这一声，像是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里。
“我愿意！”
“干他娘的！换！”
“团长！搬吧！饿不死！”
“跟阎王爷抢人！算我一个！”
吼声从一个变成十个，从十个变成一百个。
上百条汉子扯着嗓子怒吼，声浪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将天都给掀翻。
李云龙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豪气和心酸。
“好！这才是我李云龙带出来的兵！”
他从箱子上一跃而下，大手一挥。
“张大彪！开仓库门！”
“搬粮食！”
屋子里，赵林和傅云深也听到了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赵林走到窗边，看着那群情激奋的士兵，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这个李云龙……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傅云深没有说话，他只是收起了地图，转身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赵林问。
“去找铜。”
傅云深头也不回，“还要找几个手巧的铁匠。”
林岚站在门口，看着士兵们冲进仓库，然后，一袋袋沉甸甸的麻袋被扛了出来。
黄色的麻袋，鼓鼓囊囊，那是高粱，是玉米，是士兵们未来几个月的命。
士兵们扛着麻袋，排成一条长龙，脚步沉重却坚定，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士兵，都像是扛着一座山。
林岚的手，在身侧悄悄握成了拳头。
她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红色黎明系统”界面，似乎在这一刻，因为这股磅礴的人民意志，而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