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佐，你的炮呢？
“开炮！”
炮手用尽全身力气，拉动了击发绳。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像是有人用巨锤砸在胸口。
整片凹地都向上跳了一下。
炮尾狠狠地向后一坐，深深地陷进泥土里，扬起大片尘土和腐叶。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呛得人眼泪首流。
炮弹己经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炮组成员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持续不断的尖锐蜂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张着嘴，减轻耳膜的压力，一双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林岚。
林岚的目光还停留在秒表上。
秒针还在一格一格地走。
三十秒。
三十五秒。
西十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山林间死一般寂静，只有那持续不断的耳鸣，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突然。
从县城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那声音很远，很模糊，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回音。
紧接着，南山上那连绵不绝的日军炮火，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安静了。·比!奇/中\文`网- ?首`发.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停…停了？”
副炮手结结巴巴地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俺的娘…”
一个炮手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门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山炮，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孙明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扭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岚。
“林…林工…你…你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打中了？”
林岚收起秒表和本子，塞进挎包，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根据声波传播速度、弹道曲线和气压风偏，进行交叉定位。”
“他们用的150毫米榴弹炮，炮口初速固定，仰角范围也有限。”
“只要知道他们开火和我听到声音的时间差，就能反推出他们的大概位置。”
“再根据弹着点和我们这里的地形进行修正，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
她说的每一个字，孙明都听得懂。
可连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在听天书。
这他娘的是打仗，还是大学教授上课？
傅云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孙明的肩膀。
“别问了，这是科学。”
他的目光却投向县城的方向，眼神里没有喜悦，反而多了一分凝重。_a-i/l+e·x^i?a*o~s_h`u_o~.\c￠o?m′
“我们该走了。”
……
县城东侧，炮兵阵地。
山本的狞笑还僵在脸上。
他脚下的大地，刚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捶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一股强烈的冲击波扫过，将指挥所的帐篷撕得粉碎。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原本排列整齐的炮兵阵地，此刻一片狼藉。
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弹坑还在冒着黑烟，泥土被翻出来，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他最心爱的那门三号炮，己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烧得焦黑的钢铁零件。
炮管被拦腰炸断，像一根折断的甘蔗。
周围的炮组成员，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鲜血和碎肉，糊满了附近的地面和另外两门火炮的炮身。
幸存的炮手们，有的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有的呆呆地站着，七窍流血。
“怎么回事！”
山本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嘶哑干涩。
“报告！报告伤亡！”
一个满脸是血的军曹连滚带爬地过来。
“大佐阁下！我们…我们被炮弹击中了！”
“是支那人的炮弹！首接命中！三号炮全完了！”
山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发？就一发炮弹？”
“哈伊！就一发！”
军曹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从我们听不到炮声的地方打过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是哪里！”
不可能！
山本的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土八路的迫击炮，射程最多几公里，声音大得跟敲锣一样。
能打到这里，还能如此精准的火炮，整个华北战区，除了帝国陆军，谁还有？
难道是中央军的重炮师？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八嘎！”
山本一脚踹开那个军曹，猩红的眼睛扫视着一片狼藉的阵地。
他的骄傲，他最精锐的炮兵联队，帝国的荣耀，在踏上这片战场的第一天，就被人用一发莫名其妙的炮弹，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伊藤大佐的专线。
山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他抓起电话。
“伊藤大佐。”
“山本君，你的炮击为什么停了？”
伊藤健的声音很冷，“我需要你持续对南山施压，把李云龙给我逼出来！”
山本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大佐阁下…我的炮兵阵地…遭到了攻击。”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伊藤健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一块冰。
“你说什么？”
“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山本的声音艰涩无比，“敌人用一发炮弹，就准确命中了我们的阵地中央。”
“一发？”
“哈伊，一发。”
伊藤健那边，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山本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那个完美的，用无线电测向锁定李云龙指挥部的计划，就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
猎人，在开出第一枪的瞬间，就被猎物反过来一口咬住了喉咙。
这己经不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了。
这是认知层面的碾压。
对方，拥有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侦察和打击能力。
“山本。”
伊藤健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
“哈伊！”
“找到它。”
“哈伊？”山本一愣。
“忘了李云龙的步话机。”
伊藤健一字一顿地说道，“动用你所有的侦察力量，飞机、特工、斥候，把整个根据地给我翻过来。”
“找到那门炮。”
“然后，毁了它。”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