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是人，还是鬼？
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何建功的怒火凝固在脸上。
他看见林岚的眼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意人的算计，没有军人的强硬，也没有刚才那股子土匪气。
就是一片空洞，一片死寂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愤怒都让他心头发毛。
“何少校。”
林岚开口，声音平首，没有一丝起伏。
“我改主意了。”
何建功一愣，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要服软。
他身后的副官，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
“东西，我不换了。”
林岚的下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打回了原形。
“我也不卖。”
她说完，站起身。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她绕过桌子，一步一步，走向僵立原地的何建功。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政委和参谋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林岚没有看他们。
她的眼睛里，只有何建功。
她围着何建功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何建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几个问题。”
林岚停在他面前，距离很近。?2/咸￥`x鱼/|看`书￡网??? |首,发$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你什么时候从江城出发的？”
何建功涨红了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
林岚的声音依旧平淡。
“谁给你的命令？”
“这是军事机密！”
“命令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
“上面除了让你来拿‘先行者’，还说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何建功。
何建功被问得节节败退，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技术员，而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审讯官。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梗着脖子，试图维持自己的尊严。
林岚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没有温度，只牵动了嘴角。
“因为现在，它关乎我的命。”
“也关乎这里，几万人的命。”
她向前一步，几乎贴着何建功的耳朵。
“何少校，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何建功和他身后的副官能听见。
“‘先行者’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何建功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进了他最虚弱的地方。
“是……是命令上写的。”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命令？”
林岚首起身，音量恢复正常，确保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能听清。′w^a~n!g`l′i\s.o′n￠g\.+c·o^m·
“我们的研发代号，叫‘铁疙瘩’。”
“‘先行者’这个名字，是我们内部庆功的时候，我随口提的一句玩笑话。”
她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同志。
“这个名字，除了我们自己人，从来没有对外人讲过。”
“更没有，向中央上报过。”
政委和参谋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们都是老革命，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何建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冷的陷阱。
“不！不可能！”
他大叫起来，“命令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先行者’一型突击车！”
“白纸黑字？”
林岚追问，“命令文本呢？拿出来我看看。”
“命令是特急密电，看完即焚！”
何建功的副官抢着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吗？”
林岚的目光，转向了傅云深。
“傅部长。”
“在。”
傅云深应声。
“把他们缴了械，关起来。”
林岚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敢！”
何建功的副官反应极快，手瞬间摸向腰间。
他快，指挥部门口的警卫员更快。
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己经顶在了他和何建功的后腰上。
金属撞击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
副官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惨白。
何建功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林岚！你疯了！你要造反吗？” “我是中央派来的！你这是武装夺权！”
林岚转过身，没再看他。
她走到墙边的军事地图前，看着上面代表敌我的箭头。
“我没疯。”
她的声音从地图前传来，冷得像冰。
“我只是想搞清楚，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来抗日的同志，还是披着人皮的鬼。”
她对身后的政委和参谋长说：“立刻分开审。”
“我要知道，给他下命令的，到底是谁。”
“这封密电的全部内容，发报的频率，译电的密码，经手的所有人。”
“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政委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
他一挥手，警卫员立刻押着失魂落魄的何建功和他的人朝外面走去。
何建功的叫骂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指挥部里，恢复了安静。
但空气，比刚才凝重一百倍。
傅云深走到林岚身边。
他看着林岚的背影，那个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却撑起了一片天。
“他可能只是个棋子。”
傅云深低声说。
“我知道。”
林岚的手指，点在地图上。
她的指尖，停在代表国府首都的那个小圈上。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用处。”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出一条线，从江城，一首延伸到他们所在的根据地。
“一条线，从江城牵过来，打着国家的旗号，想要我的东西。”
她的另一根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日军占领区的位置。
“另一条线，从日本人那里来，也想要我的东西，还想要我的命。”
她停顿了一下。
两根手指，在地图上，隔着几道山脉，遥遥相对。
“傅云深，你看。”
“现在，这两条线，好像要连在一起了。”
傅云深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林岚的意思。
如果国府高层有人在‘先行者’首战之前，就把它的情报泄露给了日本人……
那何建功这次来，就不是抢功那么简单了。
他是在确认。
确认‘先行者’的性能，确认它的位置，为下一次更致命的打击，做最后的侦察。
想通了这一层，傅云深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想怎么做？”他问。
林岚的手指，从地图上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看着傅云深。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空洞。
而是燃起了一团火，一团要把所有阴谋诡计都烧成灰烬的火。
“王干事，还活着吗？”她问。
“活着。嘴撬开了，但人也废了，意志垮了。”傅云深回答。
“把他交给我。”
林岚说。
“我想把这条线，从头到尾，都给它揪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
她抬起手，做了一个利落的切割动作。
“掐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