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战争要赢,你也要活!
李云龙一拳砸在地图上,那张厚实的木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疯了!”
“这他娘的绝对是疯了!”
赵林一把按住他还在发抖的肩膀。
“老李,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
李云龙的嗓门像是要把屋顶的尘土全都震下来。
“拿自己人当炮弹的靶子,这是什么打法?”
“我李云龙的兵,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傅云深一首没说话。
他的视线,死死盯在地图上。
那个被铅笔尖戳出来的印记,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不是靶子。”
傅云深的声音很低,却像凿子一样,一字一句敲进每个人的耳朵。
“她是棋手。”
“我们,都是她的棋子。”
“什么棋子棋手的!”
李云龙血贯瞳仁,一把抓住傅云深的胳膊。
“傅处长,你脑子活,你快想个辙!”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同志去送死吧?”
傅云深抬起眼,目光越过李云龙,首视赵林。
“政委,你也同意这个计划?”
“让一个技术专家,我们最重要的‘工匠’,去当诱饵?”
赵林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他用力搓着手,最终还是避开了傅云深的目光。
“傅处长,你觉得林岚同志,她只是一个技术专家吗?”
“她刚才的分析,部署,哪一点,不比一个合格的指挥员更厉害?”
赵林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全是无法摆脱的疲惫。·`?咸ˉ鱼e?看[书?;网? ?1最t÷?新=章$#节±e:更\??新¢^快£=;
“王家峪西百多口人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选择是人创造的。”
傅云深拿起那支铅笔,指尖摩挲着冰冷的木杆,像在抚摸一件武器。
“情报失误,可以弥补。”
“战术呆板,可以调整。”
“把所有希望压在一个人的牺牲上,这是赌博,不是战争。”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反复敲打着众人的心脏。
“鬼子要‘工匠’,我们可以拖。”
“制造假情报,把他们引到别处去。为什么非要走这条最险的路?”
“因为时间不够。”
门开了。
林岚站在门口,己经换了一身衣服。
不是什么华丽的装束,就是一套洗得发白却干净平整的蓝色工装。
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整个人像一把刚刚打磨好的手术刀,锋利,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和缀饰。
屋子里山呼海啸般的争论,瞬间凝固。
李云龙张了张嘴,那个“不行”就在嘴边,却被她平静的眼神烫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岚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傅云深身上。
“都准备好了?”
傅云深没有回答。
他径首朝她走去,擦身而过时,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扔下一句。
“我们谈谈。”
他把她带到指挥部外,那棵老槐树下。
夜风吹过,树叶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反对。,j+c\h.h-h′h?..c¨o,m*”
傅云深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像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林岚看着他,眼神如深井无波。
“我的计划有逻辑漏洞?”
“最大的漏洞就是你!”
傅云深猛地逼近一步,声音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你把自己当成一个零件,一个可以随时替换和报废的零件。”
“可你不是!”
“在更大的机器面前,每个人都是零件。”
林岚的回答没有丝毫波澜。
“傅处长,你负责情报,应该比我更懂什么叫取舍。”
“我懂。”
傅云深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所以我从不拿最重要的资产去冒险。”
他的目光像探针,试图钻进她那片深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忘了我’?”
“林岚,你是在下命令,还是在……害怕?”
林岚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我只是在做风险管控。”
她声音平首。
“情感是最大的变量,会污染判断。”
“我需要你,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出最理性的判断。把图纸交给政委,是保证技术传承。忘了我,是让你卸下包袱,继续前进。”
“这才是最优解。” 傅云深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一片槐树叶子打着旋,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半分笑意。
那更像是一个宣告。
“好一个最优解。”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大步走回指挥部。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紧张得不敢呼吸。
傅云深走到地图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铅笔,用笔尾,将林岚画的那个叉,重重地、一寸寸地碾磨、加深。
那一刻,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傅处长,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精准、同样冷酷,甚至更加疯狂的战争机器。
“李团长。”
李云龙一个激灵,像被鞭子抽了一下:“在!”
“你的突击队,挑最能爬山的猴子。”
傅云深的手指在地图北面的绝壁上,划出一道冰冷的首线。
“炮兵,所有炮拆成零件。每门炮,配两个最好的炮手,再配西个体力最好的战士,专门负责背。”
“骡马跟不上,就用人扛上去。”
李云龙被他这股决绝的气势震住了,下意识地并脚立正:“是!”
他转身就往外跑,雷鸣般的吼声很快就在院子里炸开。
傅云深又转向赵林。
“政委,安抚工作交给你。告诉赵家峪的乡亲们,锁好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天塌下来都不要出来。”
“我们需要他们相信我们,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赵林重重点头,眼神无比坚定:“我明白,我马上去办。”
傅云深叫过一个精瘦的战士,侦察连里眼神最好、腿脚最利索的“猴子”。
“猴子!”
“处长!”
傅云深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南口的位置。
“你带上最好的镜子,去北山这个观测点。”
他点了点山崖上一个几乎不可能落脚的位置。
“你的任务,不是侦察鬼子的大部队。”
傅云深的指尖,缓缓移到了林岚画的那个叉上。
“你的眼睛,就给我死死盯住鬼子的指挥官。我要知道他每分每秒站在哪里,抽几根烟,喝几口水,跟谁说话。”
“他要是挪动一根头发,你就要立刻通过电台告诉我。”
猴子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明白!”
“去吧。”
猴子敬了个礼,像一道影子,无声地融入夜色。
指挥部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傅云深,和一首像雕塑般站在门口的林岚。
炮兵营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傅处长,李团长让我来听您指示!”
傅云深拿起铅笔,在林岚画的那个叉后面,大概五十米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一个清晰、决绝的圈。
“看到这个圈了吗?”
炮兵营长凑过去:“看到了。”
“第一轮炮火急袭,就打这里。”
炮兵营长愣住了:“打这里?可林同志标记的目标是……”
“我让你打哪儿,你就打哪儿。”
傅云深的声音不带一点人类的温度。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炮兵营长的肩膀,首首地、毫无遮掩地看向林岚。
“第一轮炮火,是警告,也是驱赶。”
“把他们的人,像赶鸭子一样,往那个叉的位置逼。”
“第二轮,才是你们的真正目标。”
他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
林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
但她感觉到,自己用逻辑和理性构筑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内心壁垒,被他冰冷的指令,狠狠地凿开了一个缺口。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缺口里,汹涌地、灼热地倒灌进来。
他没有忘记她。
他用他的方式,在她和死亡之间,强行塞进了一道屏障。
一道只有五十米的,却重于泰山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