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绝境中的微光
通讯员出去侦察战后，寻找组织。
林岚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借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专注地处理着腿上的伤口。
消毒用的酒精是她用最简陋的设备蒸馏出来的，棉花也是从一件旧棉袄里抽的。
她的动作很稳，仿佛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但傅云深看得出，她每次触碰伤口时，肩膀都会几不可察地绷紧。
“我来吧。”
傅云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左臂用布条简单地吊在胸前，脸色因为失血和发烧而显得异常苍白。
“你自己的伤更重。”
林岚头也不抬，“别乱动，子弹擦过了你的肋骨，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傅云深靠在岩壁上，看着她熟练地清洗、上药、包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基地没了，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同志牺牲了，他们现在就像躲在巢穴里的伤兽，前路茫茫。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林岚终于包扎好伤口，轻声问。
“突围出来的不到三十人，大部分都失散了。”
傅云深的声音低沉下去，“核心技术人员……除了我们，只有三个跑了出来。”
林岚的身体晃了一下。¨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那些名字，那些面孔，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有跟她争论过技术问题的年轻学生，有手艺精湛的老钳工，有总是乐呵呵的化学实验员。
现在，都没了。
她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没有眼泪，也没有嘶吼，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寂静。
“冈村宁次……”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傅云深咳嗽了两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想彻底摧毁我们的工业能力，更想得到你的技术。”
林岚抬起头，看到傅云深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也开始发紫。
她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一沉。
“发高烧了，伤口感染了。”
这个山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药品，没有医生。
再这样下去，傅云深会死。
“不能死。”林岚对自己说。
她猛地站起来，腿上的剧痛让她差点摔倒，但她扶着岩壁站稳了。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抗生素……盘尼西林……青霉菌……
这个山洞阴暗潮湿，岩壁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霉菌。
“水，还有没吃完的干粮。/x·1·9?9-t^x′t+.+c,o_m¨”
林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傅云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指了指角落里的水壶和布袋。
林岚走过去，将剩下的半块窝头掰碎，泡在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岩壁上刮下一些青绿色的霉菌，放进泡着窝头的水碗里。
她做了一个简易的培养皿。
“林岚，你这是……”傅云深虚弱地问。
“制造盘尼西林。”
林岚的回答简单首接，“虽然很粗糙，但也许能救你的命。”
傅云深看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眼神复杂。
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这个女人想的永远不是放弃，而是如何解决问题。
哪怕希望渺茫。
接下来的两天，林岚几乎没有合眼。
她一边照顾高烧不退的傅云深，一边观察着那个土制培养皿里的变化。
傅云深的状况越来越差，开始说胡话，身体一阵阵地抽搐。
林岚只能用冷水浸湿的布巾一遍遍给他降温，把水一点点喂进他干裂的嘴唇。
“水……娘，水……”他含糊地呢喃着。
林岚握住他滚烫的手，轻声回应：“我在这里。”
到了第三天清晨，碗里的霉菌终于长成了一片绒毛状的菌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泥土气息。
成了。
林岚小心地提取出浑浊的培养液，过滤掉杂质，然后扶起傅云深。
“喝下去。”她把碗递到他嘴边。
这东西看起来和闻起来都让人毫无食欲，但傅云深没有丝毫犹豫，就着她的手，将那碗浑浊的液体喝了下去。
他相信她。
做完这一切，林岚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她眼前一黑，瘫倒在傅云深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傅云深那件破烂的外套。
她猛地坐起来，伸手去探傅云深的额头。
热度退了。
虽然依旧虚弱，但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你醒了。”
傅云深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林岚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我们得走了。”
傅云深挣扎着坐起来，“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和组织取得联系。”
“我留了暗号。”
林岚从怀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这是我们之前约定的紧急联络点之一，但我不知道消息什么时候能传到政委那里。”
“会的。”
傅云深看着她，“他们一定在拼命找我们。”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细碎的石子滚落声。
两人瞬间警觉起来，傅云深一把将林岚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枪。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
林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日军的搜山队？
一个黑影出现在洞口，逆着光，看不清样貌。
“口令。”
洞外的人沉声问道。
傅云深松了口气，这是自己人的声音。
他对上了暗号。
“是傅顾问和林工！”
洞外传来压抑的惊喜欢呼。
几名穿着八路军军装的战士冲了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两人，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政委和李团长都快急疯了！”
林岚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政委他们在哪？”
“就在山下的临时指挥部，”为首的战士回答，“我们这就护送你们过去。”
在战士们的搀扶下，林岚和傅云深走出了这个藏身三天的山洞。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无比温暖。
远处，连绵的太行山在阳光下巍峨壮丽。
林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救了他们性命的山洞，然后毅然转向山下的方向。
战斗，还没有结束。
她要做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