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生来就是工具

萧砚舟没立马接话，她看出来昭阳公主神色不对。

蹲下来捡起块小石子，往河里扔去，石子溅起几个水花，很快沉下去。

“草原上缺粮，一到冬天就活不下去，他们不抢，就得饿死。咱们大盛也不能让他们随便抢，不然边境的人没法活。”

“那凭什么要我来受这个罪？” 昭阳的声音突然高了点，又赶紧压低，“我在宫里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和亲，说为了大盛，为了边境百姓。可你看，咱们这一路还是打，还是死人，我这和亲到底有什么用？难不成我嫁过去，他们就不打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发颤，抬手抹了把脸，有些湿润。

“我听说马哈木杀人不眨眼，以前还把咱们大盛的士兵吊在城楼上。我这一去，说不定连他面都没见着，就被他手下的人害了。就算活下来，他也不会听我的话，我一个弱女子，能劝得了什么？”

说到后面，都有些嘶吼了。

萧砚舟看着她垂着头的样子，头发散下来挡着脸，只能看到肩膀在轻轻抖。

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但伸出一半收了回去。

想了想，说：“殿下，事情没有那么糟。”

“您是大盛公主，马哈木跟咱们和亲，也是想稳住大盛。”

“如今草原内乱，他要对付草原上其他部落，一定希望大盛不会给他添麻烦。所以您的安危是有保证的，他绝对不会让您出事。”

“你跟在他身边，可是时时劝诫，哪怕劝成一次，让他少打一次边境，就能少死好多人 —— 那些人里，有等着爹回家的孩子，有等着丈夫回来的媳妇，还有等着儿子养老的老人。”

“劝成一次？” 昭阳嗤笑了声，声音里满是自嘲，“萧大人，你太高看我了。我连宫里的太监都劝不动，还能劝得了蛮夷大汗？我看我还不如昨天就被蛮夷砍了，至少不用去王庭受那个罪，也不用琢磨这破和亲有什么意义。”

“殿下，慎言！” 萧砚舟赶紧打断她，语气比平时重了点，“昨天使团士兵拼死护着你，不是让你说这种丧气话的。你要是真出点事，那些牺牲的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你让那些担心你、爱你的人情何以堪？”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就当是为了那些人，试试。哪怕只有一次，那也是积了大功德。说不定慢慢的，他就听你的了，到时候边境的人能好好种地，草原上的人也能跟咱们换粮食，不用再打打杀杀。”

说完这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些心虚将目光看向河水。

蛮夷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

让蛮夷放弃攻打大盛，那是天方夜谭，他不过劝慰昭阳郡主罢了。

昭阳没说话，蹲在地上抠着河边的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问：“萧大人，是不是我们女人，生来就是工具啊？为了朝廷，为了男人，就得牺牲自己？”

这话问得萧砚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脑子里过了一圈，不管是宫里的娘娘，还是边境那些为了换粮食嫁给牧民的女子，好像真的没几个能自己做主的。

他只能含糊地说：“殿下，别这么想。你这一行，是为了大盛百姓，不是工具，这是大义。”

“大义？” 昭阳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可能吧。水快烧好了，我回去了。”

萧砚舟也跟着站起来，见她往帐篷走，脚步有点虚，想上前扶，又觉得不妥，只能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走了没几步，昭阳突然回头：“萧大人，到了王庭，你…… 你还会护着我吗？”

萧砚舟愣了下，立马点头：“殿下放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昭阳 “嗯” 了声，“那你要是走了呢？”

“那...”

萧砚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

转回头继续走，她的背影有些寥落。

萧砚舟心里叹了口气，以后，他没法继续护着她。

以后，就靠她自己了。

回到帐篷时，侍女已经把热水端来了，昭阳接过杯子，小口喝着，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身子暖了点，可心里依旧是冷的。

离王庭越近，她就越怕，越怕就越冷，怕自己真的成了没人护着的孤家寡人。

随意吃了些东西，昭阳公主就上了床。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萧砚舟说的话，想着他说的边境百姓，想着自己未来的生活。

为大盛，为百姓，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可以吗？

帐篷外，萧砚舟还在忙着安排值守的事。

他找到孙、李两位将军。

“晚上值守的时候，斥候一定要放出五十里，各个方向都要派人。离王庭越近，我越感觉蛮夷还会来攻打使团。”

孙将军点着头，抱拳遵令：“萧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证不会给蛮夷任何机会。”

安排完斥候的事情，他又检查了车阵的布防。

随后跃上一辆车顶，仰面看着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亮，布满了整个天空，草原上的夜晚总是这样，星星又多又亮。

草原真的很平静，但是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蛮夷肯定还会来。

而且下次来的人，肯定会比上次多得多。

接下来的两天，队伍继续赶路，每天都走七十里左右。

白天的时候，太阳很大，晒得草原上的草都有点发蔫，士兵们走得满头大汗，却没人抱怨，只是偶尔停下来喝口水，就又接着往前走；

晚上扎营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快速地搭好帐篷，架好床弩，轮流值守，连说话都尽量放轻声音，生怕惊动了远处的蛮夷。

斥候每天都会按时回来报信，说五十里内没发现蛮夷的动静，路上只有一些牧民留下的痕迹，没看到大规模的马蹄印，也没闻到炊烟味。

可萧砚舟却半点没放松，每天晚上都会绕着营地走好几圈，检查床弩的位置，叮嘱值守的士兵别打瞌睡；

早上出发前，也会仔细询问斥候晚上的情况，确认没有异常才会下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