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先失一将
下午的阳光被大片的云朵遮住。
厮杀的声浪在原野沸腾,黑色的人潮如流水渗入绯红的礁石群中,无数的脚步带着血泥展开狂奔,成千上万的士卒面色狰狞吼叫着朝前方一个个组成战阵的阵列发起冲锋。
轰轰轰——
骑马的刘锜拖着身后脏兮兮米色披风奔行而过,身后是中军三百精锐士卒,手中长枪在怒吼声中刺在对面人的身体中,被从围攻中解救的出来的赵樽一抹头上的汗水:“将军……”
“跟上!”
刘锜吼了一声,骑着马在黑色的浪潮中逆向而行,手中长枪洒出点点光芒,不断有冲上来的齐军士卒被戳下战马。
后方跟进的精锐与赵樽麾下兵马发出嘶吼,提盾持枪,猛然间发力奔走,脚步声、嘶吼声在搅成一团的战阵中发出,迎着战马、接阵的齐军士卒蜂拥而上。
体型各异的宋军士卒疯狂的迈动双腿,飞快推进的锋线之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奔跑的人手中掷出,划过一道抛物线,劈里啪啦落在纠缠的身影旁,冒出大量的烟气,咳嗽、喊叫的声音充斥其中,正占据上风的人只能放弃眼前的肥肉快步后退。
“往北,救出阎充!”
锐利的长枪将一名百人将杀死在地,刘锜的眼中直直盯着自己部将的旗号,在他不远处,一面“山”字旗正在飘扬。
冲锋的齐军,也有人盯着刘锜的旗号。
冲入战阵的吕布挥戟砍飞数颗人头,虎目看着转向西北方向的“刘”字旗,眉头一皱,沾染着鲜血的长兵挥砸在冲过来的身影头上,随后向着那旗帜一指:“随朕砍了他。”
余呈、卫鹤两个护卫在两边的将领闻言互视一眼,稍微靠后的胖子转过脑袋看不远处跟着冲锋的徐文喊了一声:“陛下要那宋将的脑袋。”
徐文转头,正见着卫鹤朝他使眼色,随后一指那边宋军主将的旗帜。
“哦,哦!”徐文顿时会意,一勒缰绳,手中大刀扬起:“来人,跟俺上!”
充斥各种声音的战场中,顿时一阵喊杀声从身穿精良甲胄的将士中发出,身穿黑色铁甲,手持大刀的徐文带头冲锋上前,宿义在后挂了方天画戟,弯弓搭箭掩护前方的人。
铁矛、横刀齐齐刺出劈砍,血肉撕裂闷响延绵开来,挡路的宋军战阵被这些不要命的武卫将士撕裂突破。
“……多事!”
吕布虎目向着卫鹤扫了一眼,那边的胖子没有接茬,脸上显露一个憨厚的笑容。
赤兔上的身影有些无奈,骑着战马向侧边移动一下,画戟对着刘锜一指:“罢了,既然如此,吹号,传令狼骑追向宋军主将,将他脑袋带回来。”
呜、呜——
号角声吹起,有令骑飞驰出去嘶喊,更多的骑兵听着声音,兴奋的转头回看,纷纷拉动缰绳,撞开前方几乎破碎的战阵,手中铁矛偏转,奋力的用手中兵器疯狂挥砍捅刺过去。
狼骑、杨、牛的旗帜跟在徐文的后面不断前进,不停有人射出弓箭,黑色的箭影落入厮杀人群,战马跟上,撞飞厮杀多时已经疲惫的宋军士卒。
前行突破的人速度在刘锜带领下快了几分,视线中,前方的宋军旗帜前满是黑色的身影,不断有人在向着前方砍去,宋军的大盾上全是砰砰砰的声响。
后方的弓手、步卒不断将箭矢、飞斧抛出去,落在人群中。
“啊!”
山士奇兜转战马,提着铁棍咬牙看着厮杀的难解难分的战场,鲜血在视线中飞溅上半空,尸体在交战的地方堆叠,他麾下的兵卒竟然没能在软弱的宋军面前占到什么大便宜。
一定是逼迫太紧,让这些软蛋起了拼命之心……
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厮杀战场的另一边,沸腾的喊杀声音犹如怒潮一般响了起来。
山士奇转过视线,“刘”字大旗进入视线,正向着这边冲过来,不断有“跟上刘将军!”的呼声响彻天空。
一面面大盾将挡路的齐军士卒拍飞出去,魁梧雄壮的身躯目露疯狂,在行进之中奋力扑击面前的身影,一柄柄长短兵器捅出、挥砍,尽可能地快速击倒面前的敌人。
临近傍晚的风舒缓,拂过原野,血肉汇成的涟漪在战场上晕开,山士奇看下前面的将旗,又望一下,向这里冲来的宋军,心中有着荒诞之感。
“来人,去拦住那些宋军!”
红着眼的将领喊了一声,随后用左手一捋铁棍表面,甩一下手:“与本将一起先击溃这边的战阵。”
身旁有令骑连忙跑出,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山士奇一夹战马,拎着铁棍向着里面杀去,他身后,亲卫与中军的士兵齐齐跟进,随着自家将军再度冲向那面严防死守的宋军阵地。
犬牙交错的锋线,将领的行动带起了军中的士气,箭矢在头顶如蝗虫般向下扑去,双方顶着大盾的士卒在嘶吼,盾面刺猬一般插着无数的箭矢,士卒稍不注意就会被对方的强弓硬弩射伤当场。
冲锋士兵的脚步迈过守上的人,激烈的冲撞厮杀向前,山士奇身先士卒,一根铁棍左砸右扫,也不追求杀敌,只是将前方拦路的人迫开,随后带着兵马继续突进。
前方战阵的中央,阎充面色疲惫,长时间的殿后厮杀,麾下士卒死伤不少,若不是朝廷改了军制,允许将领拥有部曲,刘锜又督促着他们训练士卒给出赏赐,换了年前的兵马怕是已经溃了。
“阎将军,刘将军前来支援了。”
身旁有亲兵指着一侧叫了一声,阎充转头看下,又看看冲来的山士奇,一咬牙:“这人在此始终是个麻烦,去让一营人马迎接刘将军过来,中军和洒家上,砍死这个独身冲阵的北贼将领。”
然后,原本焦灼的战场忽然更加混乱,人群中有指挥使带着自己的兵马向拦截刘锜的军队后方冲去,“阎”字的将旗反向迎着齐军杀了过去。
攻势之中,一名宋军士卒挥下手刀,嘭地砍在熟悉的黑色战甲上,对方闷哼倒地的同时,一根铁棍的前端出现在眼前,带着一圈圈铁疙瘩的棍头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喀嚓——
骨裂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篷热血随着飞上半空,化作雨点落在山士奇面上。
“杀——”
带着戾气的嘶吼喊出,染血的面孔狰狞不善,山士奇纵马向前,举棍一个泰山压顶砸向带兵冲来的阎充。
嘭——
巨大的兵刃交击声音在两人间暴响,阎充身子一晃,对面这姓山的将领力气不弱,还没等他调整好,那边马上的山士奇口中爆喝连连,一条铁棍盘旋舞起,也不管是否要害,对着他身上就招呼。
两人身旁身后的士兵嘶吼着加速前进,手中铁刀、长枪不要命的向着对面的敌人劈砍戳刺,激烈的厮杀在这不大的战团爆发,越发激烈。
远方前来找寻部将的刘锜也是喊叫连声,怒睁双目,一杆长枪带起呼啸,须臾间将前来拦路的军司马刺死当场。
“跟洒家冲!”
来不及抹去面上的鲜血,刘锜纵马而行,身旁精锐士卒死伤近两成仍是紧紧追随,后方的赵樽连忙指挥麾下冲上去,同时吩咐着其余跟上来的宋军抱团组阵。
呜呜——
一声声号角的声音在天空回荡,战阵中,厮杀的人影正不断倒下,绯红的战袍在战马行进之中呼啦作响,被箭矢、刀锋划破的绣衫如同布条挂在其上,刘锜听着烦闷,手起一枪挑死一人,随后一把将破烂的战袍撕扯下来。
绯红的衣衫在空中向着后方飘动,有人视线追逐过去,那衣衫落下时候,远处持着铁棍的将领正高举铁棍,一下敲在对面的宋将头上。
“阎充!”
刘锜目眦欲裂,受伤一般吼叫一声,战马催动更急,飞一般跨过地面残缺的尸体,刺出长矛的黑衣士卒被反手一枪戳死,随后飞快的向着倒下主将的军队大喊:“坚持住,洒家刘锜来也!”
丧失将领的宋军正自沮丧,猛的听见那边传来的呼喊,顿时精神起来,悲愤的看着山士奇所部,凶猛的向前进击厮杀,手刀在砸在对方的皮甲上,一声声骨折响起,而他们这边也未好过,士气正盛的齐军挥动横刀,鲜血飞溅之中,不断有残值掉落地面。
“北贼,拿命来——”
旋风一般杀过来的刘锜撞开拦路的兵卒,双眼喷火的看着山士奇,抖手就是一枪,那边来自河东的将领反迎而上,顿时砰乓作响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面追随刘锜的士兵杀入战场,原本纠缠不休的局面顿时一变,被侧面袭击的黑色身影惨叫着倒地,随后有冲入的人马前来支援,再次形成拉锯。
棍去枪来。
两名在这处战团中心厮杀的身影交手不过数合,山士奇的棍影已是缩回了身边,前方的壮年宋将双眼喷火,默默厮杀之间,寻找着对面将领的破绽。
也就不大的功夫,厮杀的士卒中猛然有人倒飞出来,随着一声凶戾的嘶吼,浑身溅满鲜血的赵樽冲进来,手中刀对着山士奇就是一下。
身形敦实的山士奇挥手一拦,叮当作响之中,主攻的方向从刘锜这边移去赵樽身上。
马上的刘锜顿时眼睛一凝,觑个空挡,大喝一声,一枪刺入山士奇胸膛,那边的身影“嗬嗬……”两声顿时气绝,刘锜挥枪将死尸挑开:“走,杀回合肥!”
周边的齐军士卒顿时一惊,不少人血红着眼扑了上来,刘锜、赵樽连忙指挥身周的军队迎上。
不远处,牛角号的声音吹响,带有节奏的声音听的两个宋军领皱起眉头,正各自挥枪杀死袭来的齐军士卒,猛然间一回头。
后方,马蹄声音大作,一面面飘扬的将旗映入眼中,前方持着大刀的将领策马飞驰,直接撞飞身前的宋军士兵,锋利的刀刃对着人的身体脖颈砍下,带着鲜血的残肢飞了起来,同时有箭矢从那“徐”字旗下飞出,将迎上前的指挥使射翻在地
“尔等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
奔行的战马上,徐文的声音带出凶狠,刘锜吸一口,甩掉枪身沾染的鲜血嘶吼:“来啊!”
一勒缰绳,迎着冲锋过来的战马挺枪而刺,面上神情带着一种豁达之感,枪风呼啸,带起尖锐的声音。
对面,大刀也横着斩了过来。
嘭——
狂奔的战马陡然震了一下,呼啸的刀枪发出金铁碰撞的声响,战马交错而过,方天画戟的光芒在接近。
砰乓——
兵刃碰撞交击,无数的战马在两侧飞驰而过,攻向已经混乱起来的战阵。
马蹄声在接近,数名悍将紧随而至,纷纷呐喊出声。
刘锜左支右拦,视线中,“石”、“厉”、“杨”、“牛”几面旗帜向着自己飞来。
视线升起,身穿黑色的兵马在吞噬绯红的身影,数里的战场慢慢缩小,单一的颜色在填充这片土地。
……
天空积着浓密的云团,金色的光芒镶嵌在云朵的边缘,乌鸦立在枝头,偏着脑袋瞪着火红的双眼,发出骇人的鸣叫。
“宋军投降人数不少,但多为普通士卒,不少将领至死都未曾投降。”
“宋军主帅刘锜被石宝、杨再兴、牛皋围攻身死,其部将赵樽为徐文斩杀。”
“有宋军突围而出,王伯龙将军、马灵将军已经领兵去追,厉天闰将军知晓后也率兵跟上去了。”
血腥气扑鼻的战场,吕布骑在赤兔上看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四周围着的武卫警惕的看着路过的身影,来回跑动的斥候将战场的形势说出,这马上的皇帝思忖一下,转头吩咐:“可以准备攻合肥了,现在步军谁还在这里未动?”
余呈四处看看,想了想:“贺重宝与狄雷二人旗号还在。”
“传令他二人,换上宋军服饰,找一批愿意投降的,随他们去叫开合肥城门。”
“喏!”
说话间,杀的一身是血的徐文、宿义带着武卫的骑兵回来,后面的马上横放着两个身影,下马先是叉手一礼:“陛下,刘锜、赵樽的尸身带了过来……”
“厚葬了吧。”吕布挥挥手,有些黯淡的天光下神色平淡:“合肥现在用不上他们了。”
仲秋上旬,宋军庐州大将刘锜阵亡,合肥城陷落,齐军在经过一番休整后,西路军与中路军合并,渡过巢湖向着无为军、和州进兵。
两地没了主力军队又无军令在身,纷纷献城投降,不过三五日,两地半数的土地落入齐军手中,大多官员投降。
仲秋中,刘梦龙率领战船数十艘行无为军、和州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