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难约
你还挺难约
回到房间后苏隐竹去浴室洗澡,宋怀景坐在床边看书。
苏隐竹头顶毛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班长无论何时都兢兢业业学习的场景。
“宋班长,你都稳居金榜了,难得出来放松,还带着书?”苏隐竹调侃道。
“课外书。”宋怀景闻声合上书,苏隐竹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睫毛湿漉漉的,有水滴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到锁骨,在苏隐竹浅色的t恤领口晕染出深色的水渍。
“是什么书?”苏隐竹饶有兴致走到宋怀景床边,因为轻度近视的缘故看不真切,又弓着身子向前凑了凑,侧脸和宋怀景鼻尖若即若离。
“我、与、地、坛。”苏隐竹一字一字念出来。
“嗯。”宋怀景别过脸,鼻息间全都是对方身上带着温度的沐浴露的气味。应该是檀香,还挺好闻,宋怀景想。
苏隐竹直起身,跳到自己的床上,左手擦头发右手按亮手机屏幕。微信右上角的小红点还在不断增加,苏隐竹单手点开。
江大小姐:所以准备给我解释关于你谈了三个女朋友的事了吗?
江大小姐:你是不是又跟谁胡诌了?
江大小姐:苏、隐、竹!
苏隐竹脸上的笑容一僵,两手并用,正襟危坐开始发信息,老老实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江大小姐交代清楚。
江大小姐:你跟宋怀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苏隐竹: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谁不喜欢我们宋大班长。
江大小姐:又开始了?
苏隐竹:等等等等,先别给我屏蔽!
苏隐竹:明天早上去完博物馆,不知道江大小姐能不能赏脸让小的请你吃顿饭?
江大小姐:随便点?
苏隐竹:嗯。
江大小姐:那行。
苏隐竹:前些天蒋阿姨还说起你来着,她挺想见见你的,有时间去家里玩。
江大小姐:蒋阿姨,这几年还好吗?
苏隐竹:挺好的,阿姨女儿去年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我妈还给姐姐包了个大红包。
江大小姐:那就好,这学期高考假我去看看阿姨。
苏隐竹:行,随时欢迎。对了,你跟陈牧迟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大小姐:......睡了。
苏隐竹:???
苏隐竹:喂!
苏隐竹:又把我屏蔽了??
......
宋怀景原也在看手机,但苏隐竹戳屏幕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然到了无法强行忽视的地步,看上去是在用表情包无差别攻击对方。
“......怎么了?”宋怀景按灭屏幕。
“我又被拉黑了!”苏隐竹愤愤翻过身,哀怨道。
“头发没干,先用吹风机吹了再睡。”宋怀景淡声道。
“哦——”苏隐竹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上去倒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想着现在确实很晚了,自己不睡总不能影响宋怀景休息,于是乖乖地起身吹头发。
苏隐竹洗漱好已经是临近一点,宋怀景仍在看手机,苏隐竹走到床头:“宋班长,还在忙?”
“没事,明天早起,休息吧。”宋怀景侧身把手机充上电。
“那我关灯啦?”
“好。”
“啪。”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苏隐竹连上耳机打开音乐软件,准备定时。黑暗中他看到宋怀景平躺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于是整个人向下滑,悄悄藏进被子里,怕手机光线影响对方睡觉。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钢琴曲,苏隐竹隐约从耳机之外听到说话声。他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借着微弱的光线瞅了眼对面,宋怀景依旧规矩地平躺着,“这人的睡姿都这么板正吗?”
苏隐竹正寻思着,这次从旁边床上真真切切传来了宋怀景的声音:“睡不着吗?”
“哎你也没睡啊,我在听歌,一般睡觉我都会定时二十分钟助眠。”
“吵到你了吗?我马上躺好。”
“没有。”宋怀景睁开眼睛望了会天花板,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今天喝醉的时候欠我一首曲子,还记得吗?”
“那哪能忘啊,你想好了吗?”
“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乌托邦》吗?”
“嗯?当然可以,”苏隐竹又翻了个身,双手托住后脑勺,“我想是因为它的旋律吧,听起来悲伤又遗憾,特别是那段高潮,在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日子里转瞬即逝的热烈的永生。”
“我们沉醉于此但终将醒来,是不是很像乌托邦?”
“嗯,很美的阐释。”宋怀景在认识苏隐竹之前很少接触钢琴曲,但他仍能从苏隐竹骄傲的带着少年气的口吻中读出他对乐曲,或者说是对音乐的热爱。
“其实比起有歌词的曲子,我更喜欢纯音乐。因为我相信音乐是从语言消失的地方诞生的。”
苏隐竹说着,将右手伸出被子,悬于眼前。古人常说胸有成竹,苏隐竹心中也存放着只属于他的理想世界的黑白琴键。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凭空划出一连串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旋律。
“每个人都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即使短暂却足够绚烂,很多时候拥有过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苏隐竹缓缓收回手,声音开始变得含糊:“宋班长,我困了,先睡了啊...”
“好。”
宋怀景侧身,望向苏隐竹,即使在这样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轮廓。他回想着对方的话,也打开了很久没有使用的听歌软件。
耳机里传来乐曲的旋律时,宋怀景不禁想,苏隐竹此时此刻耳机里会不会也在播放同一首曲子。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答案。不久,房间重归于寂静,只剩下两人轻缓又均匀的呼吸声。
“苏隐竹,起床了。”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宋怀景洗漱好回到床边反复叫了苏隐竹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宋怀景看着对方凌乱的发旋,在第四次一边扯苏隐竹的被子一边拍了拍对方的头:“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与醉酒不同,迷迷瞪瞪的小苏同学这次甚至懒得拍掉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的手,闭着眼睛用枕头压住脑袋,嗡嗡声从枕头缝里挤出来:“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这话已经说了三遍了,宋怀景好脾气地坐在床沿,心想着下次得提前算好这小子的赖床时间。
等苏隐竹半睁着眼睛从床上艰难爬起时,闲来无事的宋怀景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已经把苏隐竹自带的洗漱用品都拿出来准备好了。
苏隐竹下床揉了揉眼睛,清醒后速度倒是提升不少,真就在最后关头一分不差地赶到了大厅。
陈萍拍拍手,说:“好,大家再检查一遍随身携带的东西有没有漏掉的,室友都来了没有,马上准备出发!”
“文实一班到齐了!”
“理实一班到齐。”
“门口停了两辆车,大家以班级为单位有序上车。”
“那博物馆见,宋班长。”苏隐竹拍拍宋怀景,跟着文实班上了车。
“博物馆见。”宋怀景擡头跟车窗边的苏隐竹挥了挥手。
说着博物馆见,但事实上到了博物馆,因为周末人流量实在太大,两位老师只得在进馆前叮嘱大家三小时后在出口集合,灵活采取自由参观的方案。
宋怀景在统一清点好本班的门票后,有意扫了扫站在博物馆门口的人,没有苏隐竹。
另一边,苏隐竹跟江莞选择先去蓝靛染工艺馆。
“靛染作为布依族服饰布料的色彩染制技艺,其历史源远流长,靛染应用广泛,流传久远。其主要用蓝靛作染料,用土堿、烧酒、石灰、中皮胶作辅料,所有靛染原料都用自然材料加工而成......贞丰布依族靛染工艺流程复杂,每道工艺的细腻程度和要求极高,蕴涵着丰富的科学和文化价值......”
两人一边蹭前面旅游团的讲解,一边聊天。
“一染为蓝,二染为靛......层层叠叠的渐变,好漂亮。”江莞手轻放在玻璃展柜上,目光扫过柜台里各有特色的工艺品,顺着人流慢慢往前挪。
“把草木的生命融入布料,人与万物生灵共存。”苏隐竹默念墙上的标语,目光下移,“那边好像有体验馆,你想去吗?”苏隐竹指着指示牌。
“哪?”江莞身量不够,踮起脚依旧看不清方向。
“这边,”苏隐竹示意江莞到他身边来,“你拽着我包,拽紧了,走丢概不负责。”
于是两人推推攘攘,拨开人群又花了大把时间才堪堪挤进前排。
“你们二位是来研学的学生吧,有兴趣来试试咱们的非遗工艺吗?这边有专业的老师指导......”站在人圈中央的讲解员显然很会来事,一眼就相中了年纪尚轻,对各种新鲜事物都还处于跃跃欲试的学生群体。
“请问这个体验活动收费吗?”江莞询问道。
“制作小样物件是免费的,女生可以试试做发带。”讲解员领着江莞上前,“每一条布料的颜色深浅都不一样,会有一种开盲盒的感觉。”
江莞回头眼神询问苏隐竹来不来,后者指了指人流稍稍少一点的地方:“在那等你。”
“行。”
江莞跟着工作人员先选定了自己想要的花纹图案在布料上进行描边,接着借助蜡油保护画好的图案不被染色,再等清水浸泡一刻钟,最后将布料放入纯天然的植物染料中进行染色。上好色的布料由工作人员和体验者一同用热水冲洗脱蜡,工作人员再根据体验者的时间缓急让体验者自行决定在店烘干还是回家晾晒。
江莞选择了前者,一条带着深浅渐变的靛蓝色发带经过层层工艺终于制作完成。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很热心地给江莞扎上头发,这次体验圆满结束。
“苏隐竹!”江莞挤出人群,蓝白相间的发带与乌黑的长发相衬,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三两下蹦到苏隐竹面前。
“嗯,很漂亮,我们江小姐果然很有艺术细胞。”
“谬赞,彼此彼此。”
“你选的花纹是什么?”
“栀子花。”
“......我以为是《千与千寻》里面的小煤球。”
“不想活着走出博物馆直说。”
“我错了。”
苏隐竹跟江莞一直逛到二楼一前一后遇到了宋怀景跟陈牧迟。
“呀,宋班长!”苏隐竹隔着好几道人墙跟宋怀景打招呼。
“陈牧迟也在啊,要不我们四个一起吧。”苏隐竹热情表示。
陈牧迟也走过来,看到江莞的发带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新发带很适合你,是在楼□□验馆做的吗?”
“哎,很有眼光嘛,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图案吗?”江莞眨着眼睛很是期待地低下头,让陈牧迟看清她的栀子花图案。
“......比较抽象,可能我不太有艺术造诣。”陈牧迟盯了好一会才委婉表示。
苏隐竹颇为欠揍地点点头:“果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宋怀景余光察觉陈牧迟把装着同样是扎染头绳的袋子不做声地背到身后,于是轻咳一声,又走到苏隐竹旁边小声地说:“三楼的展馆有架钢琴,能不能现在还我一首曲子?”
“现在?也行,你俩去吗?”苏隐竹完全没理解宋怀景的意思。
“可以啊。”江莞刚答应,陈牧迟忽然出声:“等等,你,你能不能先等等,我有东西想给你。”
“哦,好。”江莞点头。
等宋怀景把苏隐竹带上三楼,陈牧迟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也去了体验馆,刚刚看到那个扎染工艺,我觉得你会喜欢,就给你做了一个头绳。”陈牧迟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迟疑一会儿还是把袋子拿了出来。
江莞看着眼前因为紧张而别开脸的男生,从他手里接过袋子,莞尔道:“谢谢,我觉得我也会很喜欢这个。”
陈牧迟松了一口气,擡起头,对上江莞的目光:“昨天晚上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以后不会再让他们拿这事开玩笑,希望没给你造成影响。”
“不会。虽然不知道苏隐竹跟宋班又打了什么赌,既然他俩有私事,要不我们随便逛逛?”
“好。”陈牧迟也笑起来,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
楼道口。
苏隐竹直到刚刚被宋怀景揽着肩带走才缓过味儿来。
“我就知道他们俩肯定有事,”苏隐竹手揣在兜里,又想起昨天被拉黑的事,“昨天刚问江莞,她就把我屏蔽了!”
宋怀景又就着手拍拍苏隐竹的肩以示安慰。
“他们是初中同学,陈牧迟喜欢江莞很久了。”宋怀景两三句话概括道。
“按陈牧迟的性子,应该早就表白了吧。”苏隐竹又记起孩童时期的事情,喃喃道:“不过,江莞大概不会答应。”
“嗯。为什么这么说?”宋怀景也很意外,苏隐竹刚转来锦城不足三个月,但似乎跟江莞很熟。
“性格吧。”苏隐竹简明扼要回答,说完就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垂着眼抿了抿嘴唇。宋怀景明白这涉及到他人的私事,自己也并非真对此感兴趣,索性不再追问。
“所以,你是真的想好曲子了,还是只是找个理由把我支开。”苏隐竹扭头直视宋怀景。
“如果我没想好,能延期吗?”
“那要收点利息。”
“你欠我的曲子,你收利息?”宋怀景被逗笑了。
“当然。”苏隐竹伸出食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明明可以今天还完债,可是债主故意不让我一次性还完,那就只有债主恶意增加利息的可能。”
“那今天先欠着,下午我带你去吃火锅当作利息行吗?”
“嗯——啊,今天不行,今天有约了。”
“...你还挺难约啊。”宋怀景浅淡的眸子沉了沉。
苏隐竹撇撇嘴,摊手表示:“是我约的江莞,好多年没见了,请好朋友吃顿饭应该的。”
“好朋友?”宋怀景不经意道。
“对呀,小学就认识,现在也快十年了。打住打住,是有人传我和江小姐交往过密吗?毕竟上回那谁帮女孩给你递情书都被传成——虽然我们关系很好,那也是循规蹈矩,从未逾矩呀......”苏隐竹开始绘声绘色模仿电视剧里男女主争吵时的口吻。
“好,我给你预留着。”宋怀景当即阻止了小苏同学的演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