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春和景明》
宋怀景的十八岁生日正好在三校联考的第一天。
朋友们趁着午休的空歇，把礼物一股脑塞给宋怀景，再送上几句俏皮话又匆匆投入这场紧张的重量级联考。
中午，林茵提前来家里，给两人做了一顿丰厚的大餐，带了苏隐竹喜欢的火锅底料、鸡翅、酱牛肉，也有宋怀景爱吃的小炒，满满一大桌。
“妈，太多了...”
“妈妈难得过来一趟，更何况这是你的生日呀——小竹要回来了吗？”林茵还在厨房忙活，抽空叫宋怀景给苏隐竹打个电话。
这边宋怀景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几分钟前苏隐竹发来的信息。
小竹：哥，我这边课程时间要提前，赶不回来吃午饭了，你和阿姨不用等我。
小竹：好好吃饭才有力气迎接考试！晚见！
......
宋怀景：好，你也要好好吃饭。
小竹：遵命！
虽知道这是难以预料的情况，宋怀景还是来回看了几遍信息才道：“妈，小竹临时有事不回来吃午饭了。”
“这样啊...那我先给小竹留一份放冰箱，等他回来再尝尝。你先吃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好。”
两人边吃边聊，林茵简单询问了宋怀景的学习，又问两人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我们都很好，别担心，”宋怀景笑笑，又问道：“爸身体怎么样？”
林茵手中的筷子在空气中短暂地一停顿，面上一瞬间的躲闪，被宋怀景敏锐地捕捉到了。
......
“妈，你说爸在学校抽不开身是假的吧。”
林茵不自在地笑笑，片刻后放下筷子，下意识开始摩挲手指。宋怀景心一沉，朦胧的不安立即涌上心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坐着，林茵终于开了口，再擡头时眼里满是疲惫。
林茵如实说道：“他...上个月去体检，确诊了尿毒症。今天刚透析完，就没有过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颤，但看向宋怀景时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不过好在检查得还算及时，完全没到会威胁生命的地步，是可以吃药调理的...对不起啊小景，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本来想等考试结束再告诉你的...”
宋怀景只觉脑子轰地炸开，伴着轻微的耳鸣。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因为母亲就在对面，她承担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少。
“...小景，妈妈告诉你是因为你作为咱们家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理应知道。但我们不希望你这方面的压力，我们的积蓄和医疗保险完全能够支付这笔费用，虽然往后生活会相对拮据一点，但完全没到成为负担的地步。”
“妈，我知道了。”宋怀景握住林茵抖动的手，涩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茵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你愿意如实告诉我，”宋怀景承诺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也要注意身体，考试结束我就回家。”
林茵走前，又断断续续交代了些事，宋怀景一一应下，两人走到院门口，林茵不让宋怀景送了：“好好睡个午觉，考试加油，那妈妈先走了。”
“好。”
“哎呀，我这会才想起来忘记给你们带蛋糕过来了！”林茵难掩失望，懊恼道，“要不晚上我订一个送过来吧？”
宋怀景摇摇头：“没关系，考完试我买一个回去。”
他惯性使然问道：“草莓的？”
林茵也脱口而出：“嗯。”
答完林茵才反应过来，望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儿子，她欣慰地笑起来。
......
十一点。
宋怀景开了门，一如往常，客厅只留了墙灯，昏暗的灯光映在宋怀景脸上。小福闻声又从二楼书房窜出来直奔玄关。
他刚要把猫抱起，小福却反常地躲开了。它先绕着宋怀景嗷嗷叫了几圈，兀自跑到楼梯口，见对方没跟上来又折回来扯着嗓子叫。
“？”宋怀景不解其意，以为小福饿了，于是往零食柜那边走，可小福丝毫不见往日对冻干的热情，叼着宋怀景的手指就往二楼拽。
——二楼...苏隐竹？！
宋怀景顿感不妙，以为小福这般焦躁地拉他去二楼是苏隐竹出现什么问题了，扔下冻干就往二楼跑！
小福见目标人物终于会意，任务完成，这才慢悠悠地吃起散落一地的冻干。
“苏隐竹？！”宋怀景冲进书房，一片黑暗，惊恐如藤蔓般迅速缠绕住手脚。
“......”琴室门虚掩着，透出跳跃的橘黄色的光亮，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那几乎是让人下一秒就要流泪的存在。紧接着，琴声渐起，正是这段时间苏隐竹在深夜创作的曲目。
......
宋怀景没有开灯，一步一步，伴着琴音走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清瘦的少年端坐在琴凳上。
蛋糕上插着的蜡烛仍在跳跃，琴室里忽明忽暗。宋怀景站在琴室门前听完了整首曲子，等苏隐竹转过身时，宋怀景眼角的泪渍早已不见踪迹。
“你回来了。”宋怀景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暗哑的声音让苏隐竹觉得他好像受了委屈，在黑暗中拖着一身伤病回到他面前。他几乎不经任何思考，全凭本能地冲过去抱住了宋怀景。
......
“这是怎么啦？”苏隐竹把对方按在懒人沙发上，自己蹲在宋怀景身前仰头看着他。
宋怀景摇头，把人拉起来面对面抱住。
“不会是被我给你准备的惊喜感动成这样了吧？”苏隐竹揉揉对方的头。
“嗯。”
宋怀景不想说，苏隐竹就不追问，由着对方来。
直到蛋糕上的蜡烛燃了大半，苏隐竹才勉强挣脱环住自己的手臂：“等会再抱，我还买了蛋糕！”
宋怀景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视线紧随着苏隐竹的动作。
苏隐竹捧着蛋糕凑到宋怀景面前笑起来：“生日快乐，宋怀景。”
“许个愿吧？”
宋怀景配合地弯腰吹灭蜡烛，苏隐竹刚把蛋糕放回桌上就被宋怀景一把拽了回去。
下一秒唇瓣触碰到甜腻柔软的质感，宋怀景把奶油抹在苏隐竹的唇角，倾身吻上去。
温吞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唇瓣堪堪分开，苏隐竹眼角烧红，整个人仿佛浸在温水里，发愣地看着眼前人。
“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苏隐竹不答，紧盯着对方的嘴唇又凑上前想亲，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嗯？”宋怀景摩挲着对方眼角的泪痣。
“...《春和景明》，你的生日礼物，”苏隐竹目光闪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未来还会有第二首、第三首...总有一首...”
“我很喜欢。”宋怀景没等对方反应，继而又含住对方的唇瓣。
“......”
“苏隐竹，”宋怀景捧着他的脸，示意他闭上眼睛，吻落在眼角那颗泪痣的瞬间，苏隐竹听到了清晰而坚定的表白——
“我爱你。”
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用热烈诚挚的爱弹奏独属于我的曲目，那是他献给我最美的情书。
......鬼使神差地，小少爷被宋怀景带回了房间。
“你明天还有考试呢，”苏隐竹盘腿坐在宋怀景床上，小福吃饱喝足窝在苏隐竹怀里打盹，“现在都十二点半了，我俩再闹一会儿明天谁都起不来。”
“不行吗？”宋怀景闻言睫毛颤了颤，看他一眼。
......小少爷嗅到了一丝不悦。
一贯以成熟稳重著称的男朋友难得“不讲理”，小苏同学对此自然毫无抵抗力，他单方面认为这就算是宋怀景在跟自己撒娇了：“可以，当然可以，那你过来我要跟你说个事。”
“今天中午课程为什么临时调了时间？”宋怀景偏过头。
“不高兴啦？”苏隐竹笑嘻嘻地卖关子，“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宋怀景立在床前不动。
“好嘛，学聪明了，”苏隐竹向后倒去，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因为想晚上多腾出一点时间准备，思来想去只好压缩白天的时间了。”
“可惜没吃上阿姨精心准备的午饭——”
宋怀景坐到床边，掀开旁边的被子轻轻拍了拍。
苏隐竹立马就蛄蛹过去了。
角色一反转，又改为宋怀景轻声细语地哄苏小少爷，苏隐竹也任由对方捏自己的耳垂、手指。
“要跟我说什么？”
“嗯...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还有整理资料、提交录像、面试一堆事，估计得你们高考完才能回来，”苏隐竹说着说着把头枕在宋怀景腿上，困得半合上眼，“学校很看重推荐信，所以我准备去拜访几位大家，行程就得提前了...不过你放心，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在你高考完那天带上花去接你的...你可不能先收别人给的花啊...”
苏隐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只剩两句含糊不清的呢喃，他的头不安分地蹭了蹭，似乎没找到想要的舒适睡姿，眉心微微拧着，瞧着不太满意。
“别乱动。”
“...啧...有点儿硌人...”苏隐竹丝毫不理会男朋友的警告，白天消耗了太多精力，呼吸很快平稳下来，某人的呼吸声却渐重。
“......”
等人睡熟了，宋怀景小心翼翼地把人摆正，垫上枕头盖好薄被，看着对方舒展开眉心，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冲了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