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蝉翼瞬杀 武学不明

风雪更劲,扑打着殿阁,卷起地上残雪,呜咽如诉。

苦树禅师闭目合十,手中佛珠捻动,半晌沉默,方才缓缓开言道:“方丈,寺规威严如山,苦鉴师弟圆寂,干系重大。”

“然……佛门同脉,终不可自相残杀。”

“如何处置,皆由方丈定夺。”

天鸣方丈闻言,亦是闭目仰首,面颊承受着风雪侵凌,如负千钧。

片刻后,方才缓缓垂首,双手合十,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凝威严道:“天渡师弟。”

“在。”药王院新任首座天渡踏前一步。

“你且将这三位……师弟。”天鸣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痛而无奈,“带至药王院,倾力救治,务必保住性命。”

“方丈师兄?!”天渡几乎疑心听错,脸上写满惊愕与不甘。

“万万不可啊方丈!”

“苦鉴师叔岂非白白圆寂?”

“此仇不共戴天,焉能如此宽纵?”

“师兄三思!”

……

周遭天字辈高僧与各部首座群情激愤,劝阻之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住口!”天鸣猛地一声沉喝,声若狮吼雷音,压下所有嘈杂。

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蕴含着悲悯与决绝道:“佛门圣地,戒杀为首!”

“岂能效仿江湖草莽,动辄以杀止杀?”

“更何况……彼等终究是我佛门同脉的下院弟子,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言罢,天鸣目光最终冷冷落在勉力支撑的潘天耕脸上,一字一句道:

“潘师弟,尔等三人,从今往后,便常住禅宗祖庭。”

“青灯古佛,诵经参禅,忏悔罪业,了此残生。”

潘天耕并未言语,只是缓缓站直,仰头对着漫天风雪,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眼角余光,如同淬毒刀子,狠狠剜向场中一直沉默如山的裘图,恨意滔天。

“是……谨遵方丈法旨。”天渡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牙应下,无奈朝身后药王院弟子挥手示意。

几名弟子手持担架,疾步出列,便要上前抬起昏迷的卫天望与重伤的潘天耕、方天劳。

异变陡生!

就在这尘埃似乎落定、众人心神稍懈的刹那——

“咻——!”

暖黄镜灯光束笼罩的雪地中央,那沉默如岳的身影骤然虚幻,原地只余一道淡影。

下一瞬,裂帛碎骨之声已如惊雷炸响!

“蝉翼惊秋”

薄翼裂长空,未辨形声处,万木已萧萧。

这正是裘图腿法中最为诡谲凌厉的短途爆发杀招。

讲究瞬息即至,连击如翼振秋风,万木为之凋零,最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嘭!”

众僧只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刺骨。

待视线清晰,只见潘天耕口喷血泉,如遭巨杵轰击,整个人倒飞如断鸢,重重撞在十数丈外的青铜巨钟之上。

“铛——!”

沉闷钟鸣回荡,潘天耕双目暴凸,身躯顺着冰凉钟壁缓缓滑落,留下一道刺目猩红的长长血痕。

而裘图,已如鬼魅般立于原本昏厥倒地的卫天望身前。

暖黄镜光之下,僧衣鎏金,面缠黑缎,身姿挺拔如金刚塑像,周身无半分杀气戾气,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圣洁出尘。

然而,那穿着普通僧鞋的右脚,已无声无息踩在卫天望脖颈之上。

“不可!”天鸣震吼方出,刚踏出半步,便见裘图右脚猛地跺下。

“嘭!咔——!”

雪瀑如幕炸起,令人牙酸的喉骨碎裂与地砖迸裂之音,自脚下雪雾飞扬中骤然传出,清晰得令人心悸。

待雪幕落下,尘埃微定。

众人只见卫天望头颅歪折,脖颈连皮,双目暴突,已然气绝。

杀一半,留一半。

单数,那就只能多杀一个了。

“觉明!你——!”

天鸣方丈惊怒交加,既震怒于裘图公然违抗法旨,更骇然于方才那连他也未能捕捉的鬼魅身法。

这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绝非少林路数,究竟从何而来?

一个盲哑僧,如何能在三年内臻此化境?!

满院众僧尽皆瞠目,死寂如渊,唯闻风雪呼啸。

数息后,但见苦树禅师越众而出,面色阴沉如铁,双手合十,沉声如钟道:

“觉明,你这一身武艺,绝非我少林路数,可是你那铁掌帮的旧日功夫?”

光束如佛光普照,裘图立于其中,面色无悲无喜,双手合十,轻轻摇头。

雪粒落于其身周丈许,便被无形气劲激荡而开,更添其圣洁超然之态。

苦树禅师再度踏前数步,语带严厉质询道:“那可有师承?传自寺中哪位高人?”

裘图依旧摇头,淡然不语。

他知晓少林对寺内僧人武学来历不明可谓极其重视,一经发现,轻则废除武功逐出山门,重则杖责至死。

裘图今日就是要这少林之人动手之后,方才愿意解释。

为的,就是要让他此世的师门认清,他裘某人不可被拿捏不可被得罪。

以免以后这些所谓的高僧们真仗着师门辈分,对自己行事指手画脚。

就如这苦树禅师一般,明明看出自己一身武功不可揣度,语气却还是这般不客气,显然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局势。

他裘某人向来只相信道理只在拳锋之上。

但见苦树禅师脚步一顿,霍然回首,厉目扫过身后众僧,沉喝道:

“尔等之中,谁人曾传功于觉明?!”

群僧面面相觑,茫然摇头。

此时,苦灯禅师踏步上前,扬声问道:“觉明!你是否有偷学武艺?可是在经阁之内监守自盗?!”

裘图不语,只是默默摇头。

天鸣方丈转向苦树,沉声道:“师伯,觉明口不能言,其中细节,恐难尽述。”

话音未落,人群中挤出一位二十许岁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面带犹疑道:

“启禀诸位师祖、方丈、首座……弟子觉远,或有干系。”

“弟子……弟子平日值守经阁,常为觉明师弟诵读一些经卷。”

“想来……想来是觉明师弟悟性通神,竟从中参透了玄奥武学……”

“但弟子可为觉明师弟作证,他决计没有监守自盗之嫌,更何况那些武学秘籍,师弟根本便看不见,又怎能偷学。”

苦树禅师目光如刀,瞬间锁住觉远,眸光一凝,“你?”

觉远连连点头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便是弟子自个儿也因此变得身强体壮,耳目聪明。”

苦树禅师沉吟片刻,语带深意道:“你既知藏经阁值守之责,便当明白私习武功乃是大忌。”

“你之事稍后再论,先说,你自哪部经书中悟得强身健体之道?”

“是……是《楞伽经》。”觉远老实回答。

“《楞伽经》?”苦树禅师神色不变,眼中精光微闪,“若按你的意思,岂不是你二人如昔日达摩祖师一般,可自经文中悟出了上乘武学?”

他审视着觉远,见其神情坦荡,并无异色,旋即转头望向裘图,目光缓和了几分,“觉明,可是如此?”

暖黄光束中,裘图静立如佛前塑像,周身雪雾恍若圣洁之气缭绕。

在苦树禅师期待的目光中凝定数息,方才缓缓摇头。

“这也不是?”苦树禅师眉头紧锁,皱纹如刀刻,“既非自经书中领悟,那无寺中许可,僧人不得习武,此乃铁律,更遑论这般来历不明的武功。”

旋即声调陡然拔高,“天悲师侄。”

“弟子在。”戒律院新任首座天悲凛然应声。

但见苦树禅师气息微吐,字字如钉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