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遭伏
尖利的哨声响起,白会率领亲信朝一旁散开,身旁的亲信舞动红色小旗,手臂还系上了黄色丝巾。曾经的东魏时期,士兵的军服是黄色,所以系个丝带,没有人觉得奇异,多半会以为是怀念以前的服制,却不知是内鬼的暗号。
叱列长叉等人蒙上面孔,他们已经等待许久,听到了信号,顿时兴奋起来:“来活了!做事!”
党徒们发出嚣张的嘶吼,惊起连串的飞鸟,他们一跃上马,抽刀出鞘,呼啸着冲下矮坡,将高王堡的军士们堵在狭窄的山道上。
从天空上看,就像两团蚁群,黑灰褐色包围了青绿色,杀意随风而起。
“杀!”
领军的沮山略一估量,发现自己率领的军士甚至比对方还要多些,心中还来了劲儿。他还觉得一路颇为平淡,想着如何向至尊吹嘘功绩,此时却有了不长眼的土匪自来送死,他们甚至不报贯口讨钱,像是纯粹来给自己加功劳的一样,让沮山兴奋不已。
然而一交手,沮山就知道自己错得可怕,双方都是职业军人,接触的刹那,就知道各自的工作同为杀人,那份素质不会有差,甚至他们的习惯、装备还有那份习气,就像是……
“叛贼!!!“
沮山大怒,国中居然还有人伪装成土匪来截击他们!
收起玩乐的心情,他在亲卫的保护下指挥众军结阵御敌,同时迅速观察地形,寻找着能够依托的险要之地,准备坚守御敌。
前方兵戈相接,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几名“土匪”取出箭矢、搭在弓上,光看姿势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老手,各个张弓对准了自己。
在这狭窄的山道,坐骑难以驰骋,稍不留神就可能跌下山崖。沮山咬牙切齿,他已经被盯上了,可是为什么?对方知道自己才是统帅?
莫非……
箭矢飞射而来,打断他的思考,亲卫们以盾牌和装备替主帅阻挡攻击。
“沮督将!沮督将!!”一声暴喝贯穿了人声鼎沸的战场,哪怕这里已经乱作一团,许盆的声音也硬是划破这些嘈杂,直直涌入沮山耳中:“白会是内鬼!”
“什么?!”
沮山回头,却见白会、阿单利等军官开始杀戮周围的同伴,同时向后移动,阻截军队的退路。
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先杀死许盆,只要取得胜利、堵住退路,许盆早晚是个死;他忽然的暴起也让诸人震惊,受了这样的重伤居然还有战力,但这无损于大局,比起强行杀他,此刻还是毁掉阵型、制造混乱更重要。
贼人调转矢锋,它们迅速朝许盆飞射过去,许盆伤口迸裂、浑身是血,因此喊完这段话,便迅速带着自己的妹妹跳入人群中,躲过了贼人的射杀,在投降的周军队伍里鱼贯穿梭:
“兄弟们,搏命了!若不杀死这些杂种,我们只怕没得生路!”
关键时刻,许盆再次表现出统率力,他的英勇振奋人心,这些周军本就是跟他一起吃拿卡要、而后倒戈的利益单位,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许盆和自己立场相似,一定不会出卖自己。
于是周军也纷纷冲向后方,除了少部分军官,多数士兵都卸下武器、只着甲胄,如今却要去后方的车队里重新取得武器来作战。
“富贵就在眼前,岂可倒在此地!”
沮山现在彻底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会在此地被截击,对方通过内鬼,早就把自己的情报摸得清清楚楚,如果不能在这里生存,那自己和许盆都会死在此地,至尊定然暴怒,说不得会做什么冲动的事!
惹怒至尊,就是这些人的目的!
“妈的!”沮山大吼一声,一怒之下,从马身上挂着的鞍袋中取出几根长棒烟花,命士兵用火折点燃、高高举起,很快它们就窜上天去,在天空中炸出绚丽的花影。
“烟弹已经放了出去,没多久就会有援军赶来支援!敢劫掠我们,活得不耐烦了!”
沮山没有点破这伙贼人的身份,那样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不要在这艰难的地形被团灭。
双方士兵战作一团,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各自以最浓烈的愤怒与最浓厚的生存欲望进行厮杀。
高王堡的士兵多数是从天策府中调集的兵马,对比周军算得上是精锐,可在晋阳老兵面前就显得弱势了。
虽然人数上接近匪军的两倍,但处在劣势地形被夹击,同一时间的狭窄地形只能容纳少数士兵进行攻防,使得高王堡齐军的人数优势难以发挥。
同时白会、阿单利等随军的军官也突然倒戈,纷纷杀向后方的运夫、毁灭运输的武器装备,同时截住后路,因此明明在兵装和人数上占据优势,却接连被对方杀得溃败。
叱列长叉拉扯缰绳、跃马而起,马蹄重重砸在两名刀盾手身上,他趁势攻杀,左右劈砍,数息间就带走了五条人命。
老兵的刁钻强横凸显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打法虽然凶狠,但也暴露了自己侧翼的薄弱地带。
虽然因为身在最前方,敌军顾虑同袍,不会轻易射出箭矢,因此不需要太顾虑会被弓矢射杀,但敌军的刀盾手旁还有刀盾手,哪怕死了,也会迅速围困上来,将叱列长叉撕扯开的口子重新补上,并要将这不速之客切成数块,为同僚报仇。
他们的计划被铁蹄撞了个稀烂,作为百战老兵,晋阳军的实力比此刻被他们践踏的天策府兵更加强大,叱列长叉用命挣来的口子被他们好好地把握住,像是嗅到血液的鲨鱼,恶狠狠地将这处伤势扩大,一下子就突破了数寸的阵线,甚至有士兵恐惧他们的冲势连连后退,结果一个不慎,向山下跌落而去,留下预示着结局的哀嚎。
“啊啊啊……”
众卒发出惊恐大叫,匪党们还以嚣狂的笑,这时候才开口说些逞凶的话:“跪下免死!”
“丢下武器,还能有条活路!”
这般悍勇与作风完全不是一般的匪党能够有的,士兵们弄不明白,更多的人仍记得自己的职责:他们是国家的士兵,吃着至尊的饭,就要听上官的号令。
而且,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呢?
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援军有自信,零星有人弃械,高举双手,向匪党们逃去:“我投降!别杀我!”
坡上的周超眯起眼睛,面罩下露出嗤笑,这样的举动毫无骨气,而且也没有意义,最后一定会把他们都杀死,现在只是欺骗他们、让己方更容易奠定胜利。
一支羽箭射来,插在那降卒的背上,沮山手中的弓弦抖出残影。
“谁敢阵前投降,有如此人!”
几名匪首对望一眼,看来今日要拿下这支队伍,还需要下更多力气了。
他们叹了口气,不是对对方的忠诚与坚韧,而是为己方——这种不得不继续损伤的感觉,真让人难受。
但这也是他们自找的,此处的地形崎岖难行,两侧的石壁高逾十尺,虽然被人为的开辟过,但仍不足以作为一处战场,因此在这里被伏击,实在是难以抵御,不怪沮山一见到敌人,马上就想着收兵撤防、躲到山隘上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