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正的万相
霍雨浩悬浮在离地数十米的空中，身上的蒲公英绒毛忠实地为他捕捉每一份空气阻力，维持着滞空。
暗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冰冷的视线穿透下方飞扬的尘土，锁定在中心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打中了...”
霍雨浩低语，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蹙起，“但感觉...不太对劲。”
灵眸的感知中，目标的气息虽然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彻底熄灭。
那灵魂崩坏撕裂性的力量，似乎撞上了一层坚韧而诡异的缓冲。
“嗬...嗬嗬...”
阴翳而疯狂的笑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从烟尘中心传来。
蝙蝠魂斗罗的身影在尘埃中显露出来。
他单膝跪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原本覆盖身体的厚重蝠翼鳞甲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多处破损，露出
但他还活着！
“我居然...”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张被血污和焦痕覆盖的脸上，肌肉因剧痛和极致的屈辱而扭曲。
双眼却燃烧着怨毒与难以置信的疯狂火焰，“被一个魂王境界的小子...逼到如此地步！”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枚象征着第八魂环的深邃黑色光环，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
嗡——！
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阴影，如同活物般从他的身体内部疯狂涌出！
这些阴影瞬间将他全身包裹，一层叠着一层，飞速旋转、缠绕、凝结！
不过眨眼间，一个近三米高、由纯粹粘稠阴影构成的巨大虫茧，便将他整个身躯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
茧的表面，无数细小的黑影如同蛆虫般蠕动、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沙沙声。
【第八魂技·影蜕】！
“呃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惨嚎从茧内传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仿佛有无数把钝刀，正在将他的皮肉、骨骼、乃至灵魂都一点点从旧有的躯壳上剥离下来！
茧体剧烈地蠕动、收缩。
茧壳表面的暗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灰败。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类似蛇类蜕皮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
几息之后，那巨大的阴影之茧猛地一滞，随即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寸寸碎裂、剥落，化作灰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一道身影从中踉跄着挣扎出来。
是蝙蝠魂斗罗！
但他此刻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人心惊！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在刚才的冲击和蜕壳中化为飞灰，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惨白，薄得仿佛透明，
那张脸更是毫无人色，嘴唇干裂，双目深深凹陷下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地瞪着空中的霍雨浩，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恶鬼。
他整个人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魂力波动如同游丝，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这正是【影蜕】的代价——消耗自身一半魂力和大量精血，将身上包括重伤、剧毒、乃至诅咒在内的一切负面状态强行“蜕”下，如同蛇类褪去旧皮。
但这新生的躯体，脆弱不堪，急需大量新鲜血液填补亏空，否则光是失血造成的虚弱和器官衰竭，就能在三小时内夺走他的性命！
他花了将近五息的时间，才勉强稳住身形，摇摇晃晃地站直。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脆弱的新生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霍雨浩双眼眯起，他明白了。
为何在冰帝那冻结灵魂的恐怖面前，他不敢动用这唯一的保命底牌——
那长达数秒的、完全无法动弹的蜕变过程，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无异于引颈就戮！
“嗬嗬...嗬...”
蝙蝠魂斗罗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笑，惨白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和贪婪而扭曲变形。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霍雨浩身上。
尤其是霍雨浩因为【万物拟态】而显化出的、属于黑暗圣龙的那份浑厚磅礴、如同熔炉般滚烫旺盛的气血之力！
那气息，对于此刻精血亏空、如同沙漠旅人般渴求新鲜血液的他来说，简直是世间最诱人的甘泉！
是足以让他逆转绝境、甚至更进一步的无上血食！
“我要把你杀了！”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喉咙的干裂而沙哑变形，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疯狂的占有欲，“然后吮吸殆尽！！！”
轰！
一股猩红如血的魂力光焰猛地从他惨白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巨大的蝠翼虚影再次在他背后凝聚，只是这一次，那蝠翼不再是纯粹的阴影，而是染上了一层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光！
腥风骤起，带着浓烈的嗜血渴望和亡命之徒的疯狂，如同粘稠的血浪，欲要狠狠扑向空中的霍雨浩！
【武魂真身·血蝠】！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魂王心神失守的骇人杀意和扑面而来的血腥威压，霍雨浩的反应却平淡得近乎轻蔑。
他覆盖着龙鳞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对着下方状若疯狂的蝙蝠魂斗罗，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扰人的苍蝇：
“啊对对对。”
那语气里的敷衍和嘲弄，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蝙蝠魂斗罗紧绷的神经。
但霍雨浩接下来的话，却让蝙蝠魂斗罗暴怒的嘶吼猛地一滞：
“你再看看你后面呢？”
后面？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蝙蝠魂斗罗被贪婪和愤怒充斥的大脑。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警兆瞬间炸开！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他甚至没能完全扭过头，一股冰冷而粘腻的触感，如同一条剧毒的幽灵水蛇，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刚刚完成“影蜕”、脆弱无比的后背心口位置！
没有一丝魂力波动！
没有一丝空气扰动！
仿佛那片空间本身就是属于那个存在的一部分！
紧接着，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在他耳后响起：
“【四象开天·暗渊】。”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力量，瞬间自那冰冷粘腻的掌心接触点爆发！
那不是单纯的寒冷！
那是一种比极北核心的万载玄冰更深邃、更空寂的黑暗之寒！
带着一种足以冻结思维、湮灭生机的绝对死意！
同时，一股极端粘稠、仿佛能够腐蚀万物、同化一切的阴暗侵蚀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缠绕着那股黑暗之寒。
疯狂地钻入他新生的皮肉、渗入他脆弱的骨骼、甚至朝着他虚弱不堪的灵魂本源蔓延而去！
这是林默完全形态下【四象开天】的一半威能。
将自身精纯的魂力，以“无相”之能强行拆解、糅合、重构。
将代表寂灭与终结的“暗”之极致，与代表冻结与永恒的“冰”之极致，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强行融合在一起！
霍雨浩目前也只能勉强驾驭两仪（冰火）生灭的破坏，或者同时驱动四象（光暗冰火）碰撞湮灭的爆发。
却做不到林默这般将非对立的极致属性进行如此精妙而致命的融合！
噗嗤嗤——！
“啊啊啊啊——！！！”
蝙蝠魂斗罗发出了比刚才灵魂崩坏时更加凄厉、更加非人的惨嚎！
这声惨叫并非源自单纯的肉体痛苦，更是灵魂被双重极致力量侵蚀、磨灭的剧痛。
他那惨白的新生皮肤，以林默掌心位置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枯萎、失去所有光泽！
皮下的血管瞬间爆裂，却又被那冰寒之力冻结，形成一片片妖异的暗紫色冻伤斑块。
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断裂声，骨骼仿佛被灌入了沉重的铅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冷！
空寂！
腐蚀！
三重地狱般的折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怎么可能？！！”
剧痛之余，蝙蝠魂斗罗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小子是怎么摸到他身后的？
就如同自然界中过于依赖触觉最终退化了视觉的动物们。
一旦林默开启寂静之域，那么对拼中的魂师往往要他走到跟前才发现有这么个人。
心里惊骇，但蝙蝠手上动作却不慢！他猛地扭动身躯，血光缭绕的右翼如同巨大的血色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顾一切地向身后狠狠扫去！
这一击蕴含了他残存魂力的大半，誓要将这个如同鬼魅般贴身的恶魔撕碎！
然而！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蝙蝠魂斗罗那狂暴的翼击，竟然被一只看似并不强壮的手掌稳稳地接住了！
林默闷哼一声，脚下坚硬的地面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身体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滑退了数尺，但那抓住蝙蝠翼膜边缘的手掌，却如同焊死的铁钳，纹丝不动！
右手上光华流转，硬生生抗住了魂斗罗含怒的巨力！
在蝙蝠魂斗罗因这不可思议的接挡而陷入短暂失神的刹那，林默那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象开天·烈阳！”
轰！！！
林默那只接住蝠翼的右手，掌心之中，截然不同的力量轰然爆发。
不再是阴冷的暗与冰！
而是炽烈！是净化！
是焚尽一切污秽的审判之光！
纯粹的、仿佛能照亮灵魂的光之极致。
与焚灭万物、驱散一切阴冷的火之极致！
这两种象征着光明与净化、与邪魂师力量本源完全相克、势不两立的极致伟力，在林默的掌心被强行糅合！
如同将活泼金属与高纯度的液态氧气混合！
嗤——！！！
如同热油泼入冰水，又如同圣光洒向腐肉！
蝙蝠魂斗罗那只被林默牢牢抓住的右翼，瞬间变成了两种极致力量疯狂冲突、湮灭的炼狱战场！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的惨叫，已经扭曲得完全失去了人声。
那是灵魂被圣焰灼烧、被光耀刺穿的痛苦嘶鸣。
他那坚韧的蝠翼，在光与火的极致湮灭反应下，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厚实的翼膜如同被强酸腐蚀的丝绸，大片大片地化作飞灰。
支撑翼膜的骨刺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脆响。
浓郁的黑烟混杂着焦糊的恶臭冲天而起！
“呃啊——！”
蝙蝠魂斗罗剧痛之下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本能。
残存的魂力疯狂燃烧，左翼猛地向下狂扇，带动身体拼死向上拔升！
他必须挣脱！
必须远离这个能无声无息贴到他身后、又能随意切换两种恐怖力量、仿佛掌控着生灭规则的魔鬼！
嗤啦！
伴随着皮肉撕裂和骨骼折断的恐怖声响，蝙蝠魂斗罗硬生生将自己的右翼从林默那如同铁钳般的手掌中撕裂开来。
代价是翼膜几乎被扯烂，断裂的翼骨茬口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想跑？！”
高天之上，霍雨浩的冷哼如同惊雷炸响！
覆盖全身的漆黑龙鳞与龙翼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虬虬结隆起的、仿佛覆盖着远古犀牛皮甲的棕黄色肌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竟完全化作了覆盖着深褐色厚重角质、蹄掌巨大如磐石的马蹄！
【万物拟态：牛马】！
“战争践踏！”
霍雨浩的怒吼如同奔雷！
他身形在空中猛地一个旋身，那巨大的马蹄裹挟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撕裂空气。
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坠落的陨石般狠狠踹向蝙蝠魂斗罗刚刚拔升、满是破绽的后心！
然而！
就在那蕴含万钧之力的马蹄即将印上蝙蝠后背的刹那——
蝙蝠魂斗罗背后那枚深黑色的第六魂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第六魂技·蝠影成双】！
霍雨浩势在必得的一蹄，狠狠踹在了空处！
狂暴的力量将空气都踹出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
而蝙蝠魂斗罗的真身，竟诡异地出现在了霍雨浩原本位置侧下方约十丈开外。
在他原本立足之处，一个淡淡的、如同水波般摇曳的蝠影正缓缓消散！
“哈哈哈！”
蝙蝠魂斗罗一边咳着血沫，一边放声狂笑，声音嘶哑却充满了逃出生天的狂喜和怨毒。
他仅存的左翼疯狂扇动，不顾右翼撕裂般的剧痛，拼命向上拉升，试图拉开距离。
他看到了霍雨浩身上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感受到了对方那骤然跌落、不复先前巅峰的魂力波动！
“小子，你的速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他死死盯着霍雨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魂力快耗尽了对吧？！哈哈哈哈哈！”
月光映照着他残破染血的巨大蝠翼和惨白如鬼的面容，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和刻骨铭心的恨意，朝着夜空嘶吼：
“今日圣灵教领教阁下高招了！”
“来日必有重报！！！”
这声宣告，既是狼狈退却的场面话，更是倾尽三江五湖也难洗刷的耻辱烙印。
被两个魂王逼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付出了【影蜕】和几乎半条右翼的惨重代价，这份仇恨，足以让他倾尽余生去报复！
然而——
“唉...”
一声平静而无奈的叹息，如同冰泉滴落深潭，毫无征兆地在他耳畔响起。
蝙蝠魂斗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被这声叹息彻底冻结！
他猛地抬头！
只见在他正上方，不足三尺的月光之中，一道身影静静悬浮。
林默！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蝙蝠魂斗罗的感知疯狂扫过，却依旧捕捉不到一丝魂力涟漪！
仿佛他本就是月光的一部分，亘古长存。
林默背后，一对巨大、洁白无瑕、流淌着圣洁月华光晕的巨大羽翼优雅舒展，轻轻扇动，带起点点冰晶碎芒，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如同月光中降临的神祇。
【外附魂骨：月如霜】！
林默微微低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俯视着下方惊骇欲绝的蝙蝠魂斗罗，如同在俯瞰一只在蛛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虫。
“让你走脱了，”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冷漠，清晰地穿透了夜风，“我会很麻烦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磅礴如渊、仿佛来自星空深处的浩瀚魂力，骤然从林默体内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月白色的光焰瞬间笼罩全身，将他映照得如同人形的月亮！
【骨技：万相！！！】
嗡——！！！
随着林默心念的引动，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的空间，骤然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重构！
月光不再是单纯的光线，而像是被赋予了实质，化作无数道流淌的、冰冷的、散发着禁锢气息的锁链！
空气不再流动，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水晶胶体！
大地上的碎石、断木、乃至飞扬的尘土，都瞬间停滞在空中，被强行赋予了一种诡异的“存在感”！
蝙蝠魂斗罗惊恐地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由无数种力量、无数种物质强行拼凑、融合而成的、光怪陆离的囚笼！
他扇动的左翼，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他身上逸散的血气、魂力，被周围凝固的空间死死锁住，无法向外界传递一丝信息！
甚至连他体内魂力的运转，都受到了无数种不同属性力量的干扰和迟滞，变得如同陷入泥沼般艰难！
这片被【万相】覆盖的区域，瞬间化作了只属于林默意志的——绝对囚笼！
蝙蝠魂斗罗，成为了这囚笼中唯一待宰的困兽！
林默悬浮在这片由他意志主宰的奇异空间顶端，背后的月翼散发着柔和却致命的光辉。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遥遥指向下方因极致的惊骇和绝望而彻底僵硬的蝙蝠魂斗罗。
“请你死在这里吧。”
月光如霜，囚笼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