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一半
出乎戴钥衡意料的是，那只巨大的红色“怪鸟”并未如预想中那样发动攻击。
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调整了姿态，随后稳稳地、几乎是垂直地朝着他和副官所在的位置降落下来。
副官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也顾不得什么方向，只想离那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远一点。
而戴钥衡，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绝望后，一股属于白虎武魂传承者的不屈与骄傲猛地从心底涌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恐惧，猛地从泥泞中站起！
低沉的虎啸声自他喉间迸发，耀眼的白光瞬间笼罩全身！
他的身体肌肉膨胀，额头上浮现出清晰的“王”字纹路，双手化为利爪，周身魂力澎湃——白虎武魂，附体！
他还想最后搏一次！哪怕明知不敌，也要站着战死！
然而，那“怪鸟”并未展现出攻击性。
它轻盈地降落在戴钥衡前方约百米处的空地上，巨大的翼面收起，发出轻微的机械嗡鸣。
紧接着，其腹部如同某种生物张开巨口般，缓缓开启了一个舱门。
十二道身影，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迅捷而无声地从舱内跃出，瞬间呈扇形散开，将戴钥衡半包围起来。
十二个人，全都穿着统一的、样式奇特的暗红色军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双肩部位都覆盖着造型狰狞、仿佛活物般的龙首肩甲，而他们的双手，直至小臂，都覆盖着一层细密而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龙鳞！
更让戴钥衡瞳孔骤缩的是，这十二个人，总计二十四只手，在隔着超过八百米的距离外，竟然齐刷刷地抬起，每一只手的掌心都对准了他！
掌心中，一个圆形的、仿佛能量汇聚的孔洞正闪烁着越来越明亮的危险红芒！
戴钥衡立刻意识到，这是敌人！
而且是装备了前所未见魂导武装的精英敌人！
他怒吼一声，体内魂力疯狂运转，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第三魂环、第五魂环接连亮起！
第三魂技：白虎金刚变！力量、攻击、防御瞬间暴增！
第五魂技：白虎魔神变！身体再次膨胀，煞气逼人，全属性进一步提升！
然而，绝望感再次袭来。
接近两里地的距离，他的远程攻击魂技“白虎流星雨”根本不可能保证准头，恐怕还没飞到对方面前就会被拦截或躲开。
而对方掌心中那凝聚的、散发着令他皮肤都感到刺痛的炽热能量的红芒，却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随着距离在对方稳步逼近下缩短，戴钥衡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红芒中蕴含的恐怖属性力量——那是一种极致纯净、极致狂暴的……火焰之力？！！
极致之火？！！
戴钥衡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极致之火？！
这种万中无一的顶级属性，什么时候变得像大白菜一样，能同时出现在十二个人身上了？！
而且，从这魂力波动判断，这十二个人，竟然个个都拥有着魂帝级别的修为！
十二个魂帝级别的极致之火属性魂师？！
这怎么可能？！
这一轮齐射下来，别说他一个魂圣，就算是魂斗罗硬接，恐怕也要被烧成灰烬！
就在这千钧一发、戴钥衡自忖必死无疑之际，一个让他感到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那“怪鸟”的舱门口传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用管他，他是过来找我的。”
“你们去追那个逃跑的吧。”
这个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那十二名龙鳞覆手的战士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掌心中的红芒瞬间熄灭。
他们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动作流畅而迅捷地收势，转身，如同十二道红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越过呆立当场的戴钥衡，朝着副官逃跑的方向追去。
而戴钥衡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个从舱门口走出的身影所吸引。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戴钥衡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霍……霍雨浩？！！”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霍雨浩！
没有做任何伪装，面容依旧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深邃如寒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眉心处，一道仿佛由晶莹蚕丝纹路构成的、微微睁开的竖眼，正散发着淡淡的精神波动。
霍雨浩看着震惊到失语的戴钥衡，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是我。”
戴钥衡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极度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你……你没死？！！”
霍雨浩一边淡淡地回应着，一边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
戴钥衡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有无数个问题想要冲口而出：
想问霍雨浩当初为什么要和林默一起策划那场假死，离开史莱克？
想问他们离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成为星罗帝国的敌人？
他甚至想痛斥他们，正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才导致了史莱克学院在内院大赛中败给日月帝国，万年的荣耀蒙尘！
他还想告诉霍雨浩，穆恩老院长因为内院弟子的大量伤亡，似乎变得更加苍老和沉默……
千头万绪，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复杂无比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茫然的叹息。
“这些……这些部队，都是你和林默的？”
霍雨浩再次点了点头，脚步未停。
戴钥衡看着越走越近的霍雨浩，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杀意。
却也没有丝毫旧日的情分，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苦涩地问道：
“那……你今天过来，是来杀我的？”
霍雨浩依旧点头，脚步沉稳，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米。
他走到戴钥衡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这位身材比自己高大一些的“兄长”，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你说完了吗？”
戴钥衡看着近在咫尺的霍雨浩，看着他眼中那片陌生的冰冷。
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混合着释然、苦涩和一丝莫名解脱的微笑。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还有最后一句。”
霍雨浩微微颔首，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
“不用急，我能听你慢慢说。”
戴钥衡，白虎公爵的嫡长子，母亲是出身高贵、武魂为幽冥灵猫的魂圣强者。
从任何世俗的标准来看，他的诞生都象征着传统、荣耀与无可挑剔的尊贵血脉。在星罗帝国所有贵族的眼中，这样的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注定要继承父辈的荣光与权柄。
而戴钥衡自身，也确实不负众望，凭借着优渥的资源与自身的努力，成为了贵族年轻一代中堪称精英的存在。
而霍雨浩呢？
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连姓名都险些不配拥有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仅仅是白虎公爵府上一个不起眼的贴身女仆。
甚至，连戴浩本人，都不敢确切地回忆起是否真的与这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毕竟虽然公爵大人临幸贴身女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说出来，可就不妙了。
霍雨浩的童年，浸透了冷眼、欺辱与饥饿，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往往都需要仰人鼻息，依靠别人偶尔的“施舍”。
命运的轨迹，在此刻似乎完成了一场残酷而彻底的反转。
然而，戴钥衡完全无法洞悉霍雨浩此刻内心的波澜。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最后一句就是——”
戴钥衡的声音陡然拔高，与此同时，他体内磅礴的魂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耀眼的白金色光芒瞬间将他全身笼罩，肌肉贲张，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恐怖的威压席卷开来！
第三魂技：白虎金刚变！
力量、防御、攻击力瞬间攀升至巅峰！
第五魂技：白虎魔神变！
煞气冲天，全属性再次疯狂飙升，体表浮现出暗金色的魔纹！
第六魂技：白虎破灭杀！
最具破坏力的单体攻击魂技，凝聚于他已然化为利爪的右掌之上！
“士可杀，不可辱！！！”
戴钥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蕴含着毕生修为与最后尊严的恐怖虎爪。
带着撕裂一切的滔天威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拍击在了霍雨浩那看似单薄无助的身体之上！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伴随着骨骼碎裂、血肉飞溅的可怕声音。
霍雨浩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随后软软地瘫倒在地，变成了一滩模糊的、不成形的烂肉。
戴钥衡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光芒缓缓散去。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向远处那滩血肉，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与一丝虚幻的解脱。
“就……就这么简单？”
他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场复仇竟以如此轻易、如此彻底的方式落幕。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霍雨浩那依旧平淡、冷漠，仿佛从未受到任何影响的声音，清晰地从他身后传来：
“看来你是说完了。”
戴钥衡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回头——
下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破碎、重组。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双膝跪倒在地，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这个屈辱的姿势，让他只能看到霍雨浩那双纤尘不染的靴子，以及靴子前那片被月光照亮的、枯黄的草地。
幻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竟然早已彻底陷入了霍雨浩为他编织的、无比真实的精神幻境之中而不自知？！
无边的愤怒和屈辱瞬间淹没了戴钥衡，他拼命挣扎，想要抬起头，想要怒吼，想要撕碎眼前这个戏弄他的仇敌！
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脖颈如同被无形的铁钳死死固定，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面向我母亲的墓的方向，自杀吧。”
霍雨浩低着头，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兄长，声音低沉而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这是你……最后能保留的全部‘体面’。”
戴钥衡刚想张口怒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如同被水泥封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的身体开始完全违背他意志地行动起来！
他的头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面向某个特定的、遥远的方向——那是霍雨浩母亲埋骨之地的方向。
紧接着，他的呼吸猛地一滞，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阻止空气的进入！
他拼命地、本能地想要吸气，想要呼吸，但一切都是徒劳。
“不用尝试挣扎了。”
霍雨浩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冰冷地宣告着他的结局，“你的身体，你的神经，你的反射……早已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会一直保持这个跪姿，直到……窒息而死。”
霍雨浩说完，缓缓转过身，不再看戴钥衡一眼，迈步向着远处走去，他的声音随着脚步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风中。
“你的遗体，我不会动。”
在即将彻底融入夜色之前，霍雨浩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话语中听不出是怜悯还是更深的残酷：
“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或许……戴浩也能看得到你最后的模样。”
远方，星罗帝国大军营地方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冲天而起的火光依旧连绵不绝，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一片猩红，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末日狂欢。
那残酷的光影，无声地映照着这片冰冷草地上正在发生的、悄然无声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