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脱
萧玄铮抬步跟上,一只脚刚迈进门坎,就听到她说:“脱。”
见他愣在原地,苏宴昔快速扯了他一把,反手将院门关上
天都快亮了,他是真不怕死?
刚刚在地牢里,她是咬着牙强撑着同那些北狄人过招,这会儿缓过劲来手都发软。
更别提,萧玄铮身上还有伤。
要是再来那么一场,今天非得折在这里不可。
她倒是好说,可以随便找个角落藏进空间避祸,待到人走了再伺机离开。
可萧玄铮……
虽然苏宴昔明白,他今夜舍命潜入镇台府救她,是为了向她证明,他是诚心诚意要与苏家合作。
但她更明白,即便他们目标一致,可人心却最是难测。
她有随身空间的事,不能让萧玄铮知道。
如此大的诱惑,哪怕是她也未必经受得住。
更何况,萧玄铮并非没有野心之人。
错估人心这种蠢事,一次就够了。
苏宴昔从挎包里取出一瓶金疮药,见萧玄铮还不动作,不由冷了脸。
她沉声问:“齐王殿下还不动手,难道是想让民女替你更衣?”
看着她手中的药瓶,萧玄铮才明白她的意思,面色古怪道:“只是小伤……”
苏宴昔:“脱!”
一个大男人,怎么遇见事情婆婆妈妈的?
早知他不肯配合,她就该直接动手柄人打晕,塞进空间里。~求′书¨帮- ′冕+肺\悦^渎.
虽然有些冒险,可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被气个半死。
就在苏宴昔忍无可忍,打算动手时,就见萧玄铮缓缓抬手,放在了腰封上。
他耳尖泛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得罪了。”
见他一副要把衣衫尽褪的架势,苏宴昔赶忙制止,眼底多了羞恼,“齐王殿下这是何意?”
萧玄铮动作一僵,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腰封,再看看苏宴昔气恼的双眼,忽的笑了。
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无奈。
他扯开胸前衣襟,将腹部的伤口漏出,满眼无辜道:“虽然伤的地方确实有些不雅,却也并非我本意。”
看着那处皮肉翻滚的伤口,苏宴昔眸色骤冷,出口的声音不自觉染了迫切,“怎么伤的?”
萧玄铮扯了扯唇角,“双拳难敌四手,总有疏漏的地方。
一点皮外伤,不当紧。”
差一点便会伤及脏腑,他管这叫皮外伤?
象是猜到了苏宴昔想说什么,萧玄铮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受伤乃是家常便饭。·k~u·a¢i¢d!u¨x·s?..c·o^m+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
他语调平和,象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苏宴昔却莫名从其中,听出一丝悲凉。
她企图从萧玄铮平静的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
可怨恨也好,不甘也罢,都没有。
他是伪装的太好?
还是说,就象他方才所说的那般,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曾四处征战,令北狄、南蛮、西夷诸地闻风丧胆的齐王殿下。
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二。
康元帝利用他的骁勇善战,数年来将他当作一柄利剑,替他守卫着大雍的国门。
因着那份血脉,萧玄铮这十馀年的南征北战,枕戈寝甲,皆被他视作理所应当。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信他。
甚至是,害怕他这个屡战屡胜,被百姓们奉为神只的儿子。
怕他拥兵自重,十馀年间数次调动,唯恐他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
北狄与南蛮、西夷等地相距几千里,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近一月光景。
如果不是这张脸一看就是康元帝的血脉,苏宴昔甚至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何至如此?
苏宴昔打开装着金疮药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已经不再往外渗血的伤口上。
伤得这么重,他方才在地牢里却一声不吭,当真是能忍。
可即便是他一忍再忍,这么多年为康元帝卖命,最后不还是落了个三千里流放的结局?
他确实应该恨。
不仅要恨,还要把这份恨意牢牢记在心里。
鬼使神差的,苏宴昔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处伤口。
“嘶!”萧玄铮吃痛,却并未后退半步。
对上他不解的双眸,苏宴昔问:“疼吗?”
萧玄铮:“疼。”
“疼便好好记得,何时心软了就想一想。”
苏宴昔扔了一卷纱布给他,旋即背过身去,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劳烦齐王殿下自行包扎。”
萧玄铮挑眉,似笑非笑问:“苏小姐身为大夫,还忌讳这些?”
苏宴昔冷冰冰道:“用我的药,就要守我的规矩。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用。”
萧玄铮忽然笑了起来,忍着痛往腰上缠着纱布,感叹道:“苏小姐还真一如既往的,不懂得怜香惜玉。”
此前在那个仙境之中,她帮他拔箭之时,动作不可谓不粗鲁。
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甚至还隐隐,有那么一丝窃喜。
至少那个地方,别人不曾到过。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萧玄铮有一瞬的恍惚。
他怕是病了,否则怎么会有……会产生这等厚颜无耻的想法?
萧玄铮定了定神,低头匆忙把纱布打了个结,开口道:“天快亮了,苏小姐要做什么,得抓紧些时间。”
苏宴昔点点头,转身之际馀光扫了眼他的伤处,冷声提醒道:“方才的药虽然有止血之效,可齐王殿下伤得不轻,又在腰腹处。
这几日,切记不可沾水,更不能动武。”
萧玄铮轻笑,“苏小姐不是说,那是穿肠剧毒?”
苏宴昔面无表情道:“杀人要偿命,我还没活够。”
”
好似听不懂她话里的讥讽,萧玄铮点点头,很是赞同道:“苏小姐说的是。
在下其实也是惜命之人。”
对上他含笑的双眼,苏宴昔冷笑,“既如此,还请齐王殿下往记着今日所言,莫要再做出这种以身犯险的蠢事。
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承这份情。
所以,往后还请齐王殿下管好自己,别再多管闲事。”
萧玄铮眸色渐冷,薄唇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我若偏要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