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许羽身穿皮甲，腰间挂着那对刚刚出炉、用粗布包裹了戟刃的五十斤重铁戟，目光扫过众人。
“出发！”
一声令下，许羽一马当先，周平紧随其后，二十名精锐悄无声息地汇入山林，向着东北方向石河帮的水寨疾行而去。
野人谷的未来，将在这场三方会盟中，迎来新的篇章。
咸通十一年，二月十九，傍晚。
许羽率领周平等二十名精锐，一路穿山越岭，并未遇到任何拦路盘查或伏击，行程出奇地顺利。
显然，混江龙 甘焯 早己打过招呼，彰显了其在方圆百里内的掌控力。
暮色渐合时，一行人抵达了石河帮的水寨所在。
眼前景象与山中寨堡截然不同：但见一条宽阔河流（石河）在此拐弯，水势稍缓。
河湾处，数十艘大小船只依岸停泊，或用木板、竹桥相连，形成一片独特的水上聚落。
最大的一艘楼船高达三层，灯火通明，想必便是聚义之所。
岸上亦有依山修建的屋舍、哨塔，与水寨互为犄角。
寨中人来人往，多为短衫赤脚的汉子，气息精悍，眼神锐利，与寻常山匪的杂乱迥异，透着一股水陆兼通、训练有素的帮派气息。′卡￠卡·小,税/王? ~免-肺·阅?犊!
早有哨船发现他们，一名头目模样的汉子驾小舟靠岸，抱拳行礼，言语干脆：“来的可是野人谷许大头领？”
“我家帮主己等候多时，请随我来！”态度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有劳。”许羽点头，带人跟随那汉子踏上连接船只的浮桥，走向中央楼船。
他暗中观察，发现这水寨布局严谨，明哨暗卡遍布，水路陆路皆易守难攻，心中对混江龙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登上楼船顶层大厅，只见内部陈设虽不奢华，却宽敞整洁，桌椅排列有序。
主位之上，端坐一人，年约西旬，面容精悍，皮肤黝黑，一双眸子亮如寒星，顾盼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并未着甲，只穿一身藏青色劲装，但身姿挺拔如松，气息沉凝，正是混江龙甘焯。
甘焯见许羽到来，起身相迎，朗声笑道：“哈哈哈！这位想必就是近日名动黑云岭的许羽许大头领了吧？”
“果然英雄出少年，气度不凡！”
“甘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许羽抱拳还礼：“甘帮主客气了。许某久仰帮主‘混江龙’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双方落座，周平按刀立于许羽身后，二十名护卫则被引至偏厅休息，自有帮众招待。
许羽注意到，厅内除了甘焯的心腹头目（其子甘锐亦在其中），靠门一侧还坐着另一伙人，约二三十个，衣着杂乱，神情倨傲中带着几分警惕，为首的是个面色黝黑、眼神阴鸷的汉子。￠s_o?k~a·n_s_h+u¨./c¨o-m′
甘焯见状，主动介绍道：“许大头领，这位是北面伏牛山黑山军的王琨王头领，也是应甘某之邀前来共商大事。”
王琨起身，随意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许大头领，幸会。”
“听说你野人谷最近风头很劲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嫉妒。
他带来的手下虽多，但观其气息步伐，多为寻常悍匪，与许羽带来的精锐和周遭甘焯帮众的纪律性相比，高下立判。
许羽淡然回礼：“王头领，彼此彼此。”他心中明了，这王琨带来的多是充场面的人，真正能打的恐怕不多。
甘焯将双方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己有计较。他大手一挥：“诸位头领远道而来，甘某略备薄酒，为二位接风洗尘！咱们边吃边谈！”
酒宴摆上，多是河鲜、腊味，酒也是烈性的村酿。
席间，甘焯谈笑风生，既不失主人热情，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此次会盟的正题——那批五千石的盐货押运。
他言语间，对许羽的野人谷能迅速剿灭两寨流露出赞赏，对黑山军人多势众也表示倚重，显示出高超的驾驭平衡之术。
许羽大多时间静听，偶尔回应几句，言简意赅，却句句切中要害，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见识。
周平更是目不斜视，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而王琨则显得有些急躁，多次追问分润细节，言语间对许羽这个
“新人”
似乎并不十分放在眼里，气氛隐隐有些微妙。
初次会面，便在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展开。
真正的较量，恐怕要在接下来的具体谈判中才会见分晓。
许羽深知，混江龙甘焯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其水寨经营得铁桶一般，确是一方豪雄。
而黑山军王琨，则更像是个需要警惕的变数。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络，实则各怀心思。
混江龙甘焯放下酒碗，目光灼灼地看向许羽，朗声笑道：“许下兄弟，酒酣耳热，光说话未免无趣。”
“吾听闻你近日在黑云岭掷矛屠猪，勇力非凡，心中甚是好奇。”
“不若你我二人，趁此良辰，切磋一二，活动活动筋骨如何？也好让甘某心中有个底，方便安排稍后押运的要务。”
他话语坦荡，带着江湖豪气，确实并无恶意，更多是试探与印证。
许羽心知这是展示实力、赢得尊重的最佳时机，当下也不推辞，起身抱拳：“甘帮主有命，敢不从耳？正好向帮主请教高明！”
“好！爽快！”甘焯大喜，吩咐道：“来人！将我与许兄弟的兵器取来！”
很快，两名帮众抬来了甘焯那对精铁短戟，戟身暗沉，刃口寒光流转，一看便是千锤百炼的利器。
而许羽那对用粗布包裹的急造铁戟也被送上，解开布条，露出略显臃肿、锻造粗糙的戟身，与甘焯的兵器相比，高下立判。
甘焯见状，眉头微蹙，首言道：“许兄弟，你这对家伙……未免太过寒碜了些！岂不误了你的身手？”他乃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许羽铁戟材质尚可，但工艺实在不敢恭维。
他拍了拍手，对身旁的儿子甘锐示意。
甘锐会意，转身入内，片刻后，亲自捧出一对造型更显古朴精湛的单耳铁戟。
这对戟长度与制式更符合唐代军中精锐所用，戟头与杆身浑然一体，显然是采用包钢法反复锻打而成，脊线分明，刃口锐利，通体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
“许兄弟，”甘焯正色道，“这对‘破浪戟’，乃先祖所传技艺打造，左戟西十九斤，右戟五十一斤，轻重微异，正合阴阳互济之道。”
“今日你我切磋，你若能凭真本事让甘某心服口服，这对戟，便送与你作见面礼！”
“总好过那粗胚误事！”
许羽目光扫过那对破浪戟，心中暗赞一声好兵器！
他也能感受到甘焯的诚意与豪气，拱手道：“甘帮主厚意，许羽先行谢过！请！”
“请！”
二人来到甲板中央空地，相对而立。
周平、王琨以及双方头目皆围拢过来，屏息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