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咸通十一年,三月二十六,上午。+丸′ ! \鰰?占+ *耕?鑫′嶵¨筷,

野人谷议事厅。

许羽刚在校场督促完三十名战兵的晨练,回到议事厅,汗迹未干。

如今谷中事务己初步理顺,不必再日日聚议,各司其职,有要事才来禀报。

他刚坐下喝了口水,便有两人接连求见。

先是山猫快步进来,神色凝重:

“大头领,探得新消息。寡妇砦的柳三娘,昨日派了心腹,悄悄往西边‘钻山豹’的地盘去了。”

许羽眉头一皱:“哦?具体动向?”

山猫低声道:“咱们送去王琨的旧甲,看来是吓到她了。”

“她怕是觉得独木难支,想引‘钻山豹’过来制衡咱们。”

“据内线透露,柳三娘愿出粮五百石,请‘钻山豹’派兵百人,驻防在她砦子外围。”

许羽冷笑一声:“五百石粮?她倒是舍得下本钱。‘钻山豹’那边有何反应?”

“钻山豹”本人尚未表态,但其手下几个头目颇为意动。

毕竟五百石粮不是小数目。”

“知道了。”许羽指尖敲了敲桌面,

“加派人手,盯紧寡妇砦和西边的动静。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山猫领命退下。

山猫前脚刚走,负责与石河帮联络的周秀儿后脚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

“大头领,石河帮有回音了。甘焯收了咱们的礼,很是满意。”

“他派人传话,愿以市价七成,售予我谷粗盐五百斤、麻布两百匹。 ”

“此外,他探得襄州方面近日有一批军粮要运往北面‘石口关’,押运的仅是百余名州兵,问咱们……有无兴趣联手做一票?”

许羽眼中精光一闪。?幻.想?姬, ?首*发¢

盐和布是急需物资,甘焯的价码很有诚意。

而军粮……风险巨大,但收益也同样惊人。

“盐布之事,应下,尽快交易。”

许羽果断道,“至于军粮……回复甘焯,此事需从长计议,容我斟酌。”

“告诉他,我军新附士卒未稳,暂不宜大动,但这份情,我许羽记下了。”

周秀儿点头:“明白,我即刻去办。”

两人离去后,议事厅内重归寂静。

许羽站起身,走到粗糙的军事草图前,目光扫过寡妇砦、石河帮和襄州北境。

西面有潜在威胁,东面有利益勾结,北面有庞大而松懈的猎物。

局势瞬息万变,机遇与风险并存。

咸通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正午。老默窑洞。

许羽提着一壶新酿的米酒和一碗炖得烂熟的羊肉,再次坐到老默对面。

他将酒肉推过去,开门见山,眉头微锁:

“老默,石河帮甘焯传来消息,襄州有批军粮要运往石口关,押运的只是百来个州兵。他问我要不要联手干一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权衡,“利益巨大,风险也巨大。”

“我心里清楚,眼下继续消化黑山军、稳固根基才是正理。”

“但机会就在眼前,又怕错过。”

“您给句准话,这票,搞,还是不搞?”

老默慢吞吞地撕了块羊肉,又抿了口酒,浑浊的眼睛瞥了许羽一眼,沙哑地笑了声,反问:

“饿狼扑食,是看肉肥不肥,还是看自己牙口硬不硬?”

他不等许羽回答,继续道:

“肉,是肥的。/衫-巴\看^书/蛧_ ~已·发\布!醉·鑫?璋,踕\”

“百名州兵押运,确是块肥肉。”

“甘焯找你,是因他自己牙口不够硬,想吃又怕崩了牙,想拉你垫背分担风险。”

“但你的牙口呢?”老默盯着许羽,“降卒未服,新戟未成,三十精锐尚在练棍棒!”

“鹰嘴崖的墙还没砌稳当!”

“你现在扑上去,是去抢粮,还是去送死?”

“襄州杨府再松懈,丢了前线军粮,必是雷霆之怒!”

“石口关那两百牙兵是摆设?”

“届时大军搜山,你拿什么挡?”

“甘焯会替你挡吗?”

“他第一个把你卖出去顶罪!”

他放下酒碗,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顿: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口肥肉,是时间!”

“是把你吞下去的黑山军彻底变成自己的肉!”

“是把那三十根棍子换成三十把铁戟!”

“是让寡妇砦和钻山豹不敢动弹!”

“回绝甘焯。 但话要说漂亮:‘多谢甘兄美意,奈何新附未稳,力有未逮,待日后兵强马壮,再与兄共图大事!’

“既不得罪人,也显了你的谨慎,让他摸不清你的虚实。”

老默最后总结,语气斩钉截铁:

“搞?现在搞就是自取灭亡!”

“继续消化,静待时机!”

“等你真正兵精粮足,何须与人联手?”

整个襄州北境的粮道,都是你的肥肉!”

许羽听完,心中那点因巨大诱惑而产生的躁动,被彻底浇灭。

老默的分析,将利害关系剥得清清楚楚。

许羽听完老默关于军粮之事的剖析,心中豁然开朗,正欲起身告辞,老默却抬手示意他稍待。

“还有一事,”老默浑浊的眼睛看着许羽,“伏虎营雷虎那边,你近日可有联系?可知他近况如何?”

许羽闻言坐下,答道:“自那日韩先生带人验看暗河回去后,暂无新的消息。老丈有何见解?”

老默捻着手指,缓缓道:“雷虎此人,枭雄之姿,不甘久居人下。”

“你吞并黑山军,势力骤涨,他必己知晓。”

“此刻,他心中应是又惊又妒,又恐又贪。”

“惊你手段狠辣进展神速,妒你获得人口地盘,恐你下一步便对他用兵,贪你暗河之利与未来可能更大的合作空间。”

“对此,你当主动示好,暗藏锋芒。”

“可遣一心腹,带些黑山军缴获的锦帛好铁,以‘共贺剿灭黑山’为名送去,重申合作之意,言明愿共保伏牛山安宁。”

“但同时,要让你谷中操练之声、戒备之严,隐隐传到他耳中。”

“既要让他觉得与你合作有利可图,也要让他明白,与你为敌代价巨大。”

许羽仔细听着,深以为然。

这正是驾驭周边势力的精妙之处。

这时,他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老者,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盘旋己久的问题:“老丈谋略深远,令人叹服。至今还不知老丈高姓大名?日后也好称呼。”

老默沉默片刻,沙哑道:“名字不过是个记号……旧日同袍,唤我范默。”

“范老。”许羽拱手,随即关切问道:“不知范老家中还有何人?如今可在谷中?”他想着若范默有家眷在外,或可接来,既全了照顾之意,也能让这位智者更安心留下。

范默抬眼看了看许羽,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淡然反问:“你想借接应家眷之名,行探查襄州之实?”

许羽被点破心思,坦然承认:“想!不瞒范老,我帐下张诚、张勇兄弟的亲妹,据说也被掳至襄州杨府为奴。”

“我既己应承要救她出来,迟早需派人潜入襄州。”

“若能顺便将您家人接出,一举两得!”

范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沉默良久,才低声道:“老夫……确有一子一女,并一老仆,困于襄州城内。”

“因其母系与庞勋旧部有牵连,被官府暗中监视,行动不便,形同软禁。”

他叹了口气,“此事风险极大,杨府戒备森严,非等闲可入。”

许羽目光坚定:“风险我知!但事在人为!”

“待我准备停当,必派得力人手潜入襄州!”

“救出张家妹子与范老家人,是我许羽对弟兄、对您的一份心意!”

范默深深看了许羽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份沉默,己是一种无言的托付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