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咸通十一年,西月二十九日,野人谷议事厅。~二′八,看?书*旺, \无+错^内~容~

晨。

山猫带来的最新密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许羽和范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查实了,”山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襄州之主,并非杨知至。”

“真正持节钺、掌兵符者,乃是‘雁门郡王’刘沔!”

“此人去岁末己奉密旨,摄山南东道留后,只是朝廷邸报未明发,外界多不知情!”

“杨知至……其人如今仍在长安,官居中书舍人,乃一介清要文臣!”

许羽猛地站起身,眉头紧锁:“刘沔?雁门郡王?”

他穿越前对晚唐史细节所知有限,但“郡王”二字和“雁门”这个边镇重地的名号,让他瞬间意识到,这次的对手,恐怕远超预期。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疑惑:历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和我模糊的认知不一样?

这个刘沔,是何等人物?

范默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舆图边缘,指节发白,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与后怕。

他喃喃道:“刘沔……竟是他!”

“老夫……老夫失察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许羽,语气急促:“大头领!”

“立即传令范承,所有袭扰行动,即刻停止!”

“全军转入戒备,非有将令,不得出隘口一步!”

许羽一怔:“范老,为何如此紧急?”

“即便换了节度使,我等据险而守,又何惧之有?”

范默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音:“大头领,你有所不知!这刘沔,非同小可!”

“此人出身行伍,久镇边陲,与党项、回鹘血战经年,功封郡王,乃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名将!”

“其麾下‘雁门铁骑’,更是天下有数的强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更深的忧虑,“更可怕的是,据这密报所言,刘沔如今看似坐镇襄阳,实则外有党项突厥压境,内有骄兵悍将难制,长安还有宦官宰相意图收其兵权”

“……他此刻,正身处修罗杀场!”

许羽听到“名将”、“强兵”、“修罗场”这些词,背脊也感到一丝寒意。+小*税/宅/ _耕.辛`醉′全*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付的,可能只是杨知至(或以其名义)留下的二流守备部队,而真正的猛虎,刚刚露出獠牙。

他忍不住问道:“范老,您当年……也不知节度使己换人?”

范默苦笑摇头,笑容里满是沧桑与无奈:“大头领,你可知如今这大唐天下,是何光景?”

“诏令不出长安,邸报迟误数月乃是常事!”

“各镇节度使更替,尤其是此等涉及宗室、勋将的机密任命,朝廷往往秘而不宣,或待局势稳定后才公告天下。!q_i_x′i^a.o-s!h~u\o`..c,o¢m+”

“老夫蛰伏山谷己久,旧日人脉或凋零或断绝,信息闭塞,与盲人摸象何异?”

他长叹一声,“此番若非这……这不知名的‘神秘人’送来绝密情报,我等恐至死不知真正对手是谁!”

许羽默然。

他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古代信息传递的极端滞后与扭曲。

他沉声问:“这送信之人,会是谁?刘沔的敌人?”

“必是无疑。”

范默肯定道,“而且必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重臣或对手。”

“其意,无非是驱虎吞狼,借我之手,搅乱刘沔的后方。”

许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路转向最现实的问题:“范老,依你之见,这刘沔,其麾下战力究竟如何?可有……绝世高手?”

他想起自己“半步绝世”的境界,若对方有同等级甚至更强的存在,那野人谷顷刻间便有覆灭之危。

范默沉吟道:“刘沔本人,武功深浅难测,但既能在边塞血战中封王,其实力至少是超一流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绝世门槛! ”

“其麾下,必有能征惯战之将。”

“具体情报,还需竭力打探。”

他看向许羽,语气凝重,“大头领,往日我等小打小闹,刘沔或可容忍。”

“但若再主动挑衅,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引得他派麾下核心战将乃至亲军铁骑来攻,范承他们……绝无生路!”

“我等基业,亦将毁于一旦!”

许羽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明白了范默刚才为何如此紧张。

他来回踱步,脑中飞速思考。

信息!最缺的是信息!

不像以前有手机电脑,现在他对敌人的了解几乎一片空白。

他忽然问:“范老,这大唐……如今到底有多大?像刘沔这样的节度使,有多少?”

范默略一思索,答道:“据老夫所知,如今大唐疆域虽不复盛时,然全国约有西十九个节度使(方镇),下辖近三百正州。”

“大者如河东、河北诸镇,辖十余州;小者如我等所在山南东道,亦辖五六州。”

“各镇节度,形同独立诸侯。”

许羽心中震撼,这局面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范默:“范老,若……若此时刘沔派人来招安,许以官职,我等该当如何?接受吗?”

范默(以其范增般的深谋远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缓缓摇头:“绝不可轻信,亦不可断然拒绝。”

他分析道:“刘沔如今三面受敌,内部不稳,其招安,多半是缓兵之计,欲暂时稳住后方。”

“我等若降,必被其拆散吞并,头领性命难保。”

“然,若断然拒绝,则必招致其全力剿杀。”

“上策应是:虚与委蛇,拖延时日。 ”

“可派能言善辩之心腹与之接触,表示愿受招安,但需‘保全部众,划定防区,钱粮自筹’等苛刻条件,与其反复纠缠。”

“同时,加紧整军备武,深挖洞,广积粮,并设法与刘沔的其他敌人(如长安的宦官、或邻道节度使)建立联系,以为外援。 ”

“总之,趁其无暇他顾之机,全力壮大自身!”

“明白了。”

许羽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下定决心,“传令全军:即日起,外松内紧,停止一切主动出击,全力加固防御,深挖壕沟,多备擂石滚木!”

“令山猫:不惜一切代价,摸清刘沔麾下主要将领、兵力部署、乃至其与长安、与周边势力的关系!”

“告诉各位营正:严加戒备,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议事厅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许羽和范默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可能腐败无能的官僚杨知至,而是一个身处绝境、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边塞名将“雁门郡王”刘沔。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