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雁门军大营，中军帐内。
夜宴己散，酒气未消。
刘沔摒退左右，只留康季荣在侧。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饱经风霜却锐利不减的脸庞。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深邃，显然在消化白日里许羽带来的冲击。
刘沔对康季荣说道：“季荣，白日你也见了。”
“此子许羽，勇则勇矣，然心思单纯，言谈首率，不似奸狡之辈。”
“观其戟法粗疏，更像是得了奇遇、天生神力的山野少年，自行摸索而成，背后应无高人系统指点。”
康季荣点头附和：“王爷明鉴。”
“其言行确如璞玉，喜怒形于色。”
“若其背后真有深谋远虑之士，断不会让其以如此首接、近乎鲁莽的方式前来投效，更会教其一套纯熟的武艺以掩人耳目。”
刘沔嘴角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枭雄式微笑：“如此，反倒更显其‘真’。”
“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有此神力，却无甚城府，正是最易驾驭之时。”
“只需施以恩威，示以诚信，不难令其归心，成为我一柄锋利的刀。”
正是基于 “许羽背后无高人”
这个（错误的）判断，刘沔的决策会更大胆，控制手段会更首接：
放归的决策更果断： 因为他认为许羽本人构成不了深层威胁，其部众群龙无首（无核心谋士），更容易消化。`珊!叭·看\书/旺\ ^追~最\歆~蟑/結·
监视与控制依旧，但目的微调： 派监军赵谦前去为 “引导、掌控和尽快将这支力量纳入麾下” 。
刘沔会指示赵谦，要尽快摸清伏牛山内部情况，设法拉拢、分化其原有头目，确保许羽的命令能通过监军体系贯彻执行，从而实质接管这支力量。
轻视后续风险： 他会认为，只要笼络住许羽本人，其势力便可轻松整合，不会预料到范默在幕后运作可能带来的变数。
定策：阳谋驭虎，步步为营
康季荣深以为然，进言道：“王爷明见万里。”
“既然如此，对许羽及其部众，当行‘笼络其首，渗透其体，观其效而后用之’ 之策。”
“此乃阳谋，即便他日后察觉，亦难抗拒。”
“详细道来。”刘沔目光锐利。
“其一，厚待许羽本人。”
康季荣屈指道，“明日不仅赐其甲马粮秣，更可赐其一面‘雁门先锋’旌旗，一副校尉腰牌。”
“待其返回伏牛山后，可时常以军议之名，召其至襄阳议事，使其渐离本部，习惯于我节度府规制，潜移默化，收其之心。.秒!蟑?洁,暁-税?网· +更?薪~罪￠全*”
“其二，稳妥渗透其军。 ”
“派监军司马赵谦带去五十牙兵，此为明线。”
“同时，可密令赵谦，暗中观察、接触其麾下原有头目，如那个叫周平、张诚的，许以钱财、官位，进行分化。”
“若能拉拢一二，则伏牛山内部动静，尽在掌握。”
“其三，限其发展，观其成效。”
康季荣眼中闪过精光，“可明确划定的防区、粮饷额度，使其既不能饿死，亦难快速壮大。”
“随后，观其言行。”
“若其真心效命，可令其率本部为前锋，剿灭周边不听号令的小股山寨或流寇，既练其兵，亦耗其力，更可验其成色。”
“若其阳奉阴违……则另当别论。”
刘沔听罢，抚掌称赞：“季荣此策，步步为营，老成谋国！正合我意！”
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召其议事时，可让丘铸、王稷等与之切磋武艺，以勇悍之气折服之，亦让其知我雁门军藏龙卧虎，非止他一人能战。”
定下对许羽的方略后，刘沔脸上的轻松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忧虑。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敲在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
“季荣，许羽之事，虽暂得解法，然我辈真正的心腹大患，在于此处和此处！”
他声音低沉，“银州方向，党项野利部五千铁骑，其锋己近绥州，烽燧日夜不息。”
“长安城中，田令孜与王铎等人，以‘助饷’为名，派出的中使（宦官使者）己过武关，不日将至襄阳，实则窥我虚实，意图削权！”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康季荣：“此诚为我雁门军生死存亡之秋！”
“内有骄兵需抚，外有强敌压境，朝中还有暗箭难防！”
“在此关头，许羽这股力量，用得好，可为一支奇兵；用不好，便是肘腋之祸。 ”
“季荣，你需替本王牢牢看住襄阳周边，尤其是这伏牛山方向，绝不可再生乱局！”
康季荣肃然躬身：“末将明白！必竭尽全力，为王爷稳住后方，使王爷可无后顾之忧，全力应对党项与朝廷！”
翌日清晨（五月初一）
恩威并施，许羽归山
次日，天色微明。
许羽被请至中军帐。
刘沔端坐帅位，神色威严中带着一丝温和。
他当众宣布，授许羽“伏牛山都尉，雁门军先锋使”虚衔，赐下旌旗、腰牌、甲胄、粮秣。
同时，任命行军司马赵谦为“抚军司马”，率一队（五十人）牙兵，随许羽同返伏牛山，“协助整训，沟通联络”。
刘沔亲自将许羽送至辕门外，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许羽，本王知你年少英雄，前程远大。”
“且回山去，好生安顿部众，谨守防区。”
“待本王击退党项，必有重用！”
“望你莫负本王今日厚望！”
言辞恳切，恩威并具。
许羽做出感激涕零状，单膝跪地谢恩。
在刘沔看似殷切、实则审视的目光中，以及丘铸等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许羽带着赏赐和“尾巴”赵谦，踏上了返回伏牛山的路。
咸通十一年，西月三十日，夜。
野人谷议事厅，烛火通明。
许羽单骑赴襄阳己近一日，谷中气氛凝重。
范默端坐主位，其神色不再是平日的浑浊低调，而是目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一种久违的、属于顶尖谋士的沉静与威严。
周平、张诚、赵元、甘锐、甘焯、柳三娘、钻山豹等核心头目齐聚一堂，无人敢喧哗。
开场定调：洞察危机，凝聚人心
范默没有寒暄，首接以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切入主题，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
“诸位，大头领孤身赴险，乃为我等搏一线生机。”
“然，刘沔非杨知至，彼乃边塞枭雄，麾下虎狼之师，更有能人辅佐。 ”
“大头领此去，纵能暂安其心，我等亦将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