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咸通十一年,六月初六,清晨。¢午·4?看-书′ ?庚/欣!蕞.哙.

陇山支脉,临时营地。

晨光初露,许羽缓缓收功,眼中精光内敛。

他起身环顾营地,见众人己陆续醒来,便沉声下令:“收拾行装,埋锅造饭。”

“把昨日缴获的粟米煮了,让大家吃顿热食,饱了再赶路。”

几名流民青壮连忙应声,用缴获的铁锅和粟米,架起灶火。

炊烟袅袅升起,给荒凉的山谷带来一丝生机。

饭毕,许羽将昨日缴获的战利品进行分配:

*武器:将较为完好的两把弯刀分给两名体格相对健壮的流民,低声道:“拿着防身,遇事别慌,听我号令。”

干粮与财物:将党项兵随身携带的肉干、奶渣均匀分给众人,尤其是妇孺。将零星搜到的银钱交给老者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马匹:仍由李玄影和一名会骑马的流民乘坐,马车则由另一名流民负责驾驭。

“出发!”许羽见众人准备停当,翻身上马,下令开拔。

队伍沿着山间小道,向东南方向行进。

时近巳时(上午9-11点),烈日当空,一行人马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河谷地带。

两侧山势渐缓,道路旁出现些许被践踏的庄稼地,远处可见焚毁的村落废墟。

突然,前方探路的流民青壮连滚带爬地跑回来,面色惊恐:“将军!不好了!前面……前面河湾处,有一伙人,正在抢粮!”

“人数不少,看着有二三十人,像是……像是溃兵!”

许羽眼神一凝,挥手让队伍停下,借助一片灌木丛隐蔽。

他示意众人噤声,自己与李玄影悄悄上前观察。

只见河湾处,果然有约二三十个衣衫杂乱、手持兵刃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简陋的谷仓,与十余名手持农具、柴刀的乡民对峙。

那些汉子口中呼喝的是夹杂着党项口音的汉话,行为暴戾,显然是昨日溃败后流窜到此地的党项散兵。*齐?盛¢暁′税,枉′ ¨首`发·

他们饥肠辘辘,正试图抢夺乡民们可能藏起来的最后一点口粮。

(李玄影内心(审时度势):溃兵抢粮,乃绝境求生之举,最为凶悍。若冲突起,我等虽可胜,但难免伤亡,且必暴露行踪。是否绕行?)

许羽观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立刻冲杀。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紧张不安的流民队伍,尤其是那些妇孺,沉声道:“不能绕!”

“此路是必经之隘口。”

“若放任这些溃兵在此,周遭百姓必遭荼毒,我等行踪迟早也会被其发现。”

许羽勒住踏雪乌云驹,目光扫过前方河湾处正在劫掠乡民的二三十名溃兵,眼神一冷。

他迅速压低声音对身后众人道:“李……先生,你带车队和妇孺退到那片高坡后隐蔽,莫要出声。”

他刻意隐去了李玄影的名字,随即又对众人补充了一句,声音沉稳:“这位是我族叔,许明。”

“此行一切,听他安排。”

李玄影(贾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许羽隐藏身份的意图。他不动声色地拱手,语气自然地应道:“明叔明白,诸位随我来。”

说罢,便从容地指挥车队和流民向高坡后转移,姿态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者。

(李玄影内心:许明?临机化名,倒也算妥帖。他让我扮作族叔,一是隐藏我之身份,二是借长辈之名安定这些流民之心。此子临事愈发周密了。)

待众人隐蔽妥当,许羽深吸一口气,一夹马腹!

踏雪乌云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许羽单手持破军画戟,背负双短戟“断浪”,玄甲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如同一尊战神从天而降,首接撞入溃兵群中!

“噗!噗!咔嚓!”

画戟挥洒,如砍瓜切菜!

瞬间便将三名猝不及防的溃兵连人带兵器斩为两段!

残肢断臂横飞,鲜血瞬间染红河滩!

“吾乃大唐雁门许羽!”

许羽勒马立于尸堆之中,声如雷霆,目光如电扫过惊骇欲绝的溃兵,“尔等败军之卒,安敢在此放肆!”

“还不速速滚蛋!”

那些溃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和“许羽”的凶名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抢来的粮食,没命般地向山谷深处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我/地*书^城* ,已¨发?布^蕞/鑫¢彰.結^

此时,那十几名被劫掠的乡民(多为青壮,手持农具,显然是附近村落的民兵)惊魂未定地看着许羽。

为首一名西十余岁、面色黝黑的汉子,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带着浓重的河陇口音激动道:

“天爷!可是……可是在贺兰山杀败党项大军的许羽将军?!”

“小民是前面平凉县张家堡的保正张贵!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许羽看着这些面黄肌瘦却眼神倔强的乡民,又看了看远处荒芜的田地和焚毁的村落痕迹,沉声道:“此地己无法安居。”

“党项溃兵如蝗虫过境,你们守着空村,只有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若信得过我许羽,便收拾能带上的东西,跟着我的队伍走。”

“我送你们去个能活命的地方。”

张贵和那十几名乡民闻言,并未立刻欢呼,而是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他们相互对视,眼中交织着难以置信的惊疑、深不见底的恐惧,以及一丝在绝望深渊中骤然窥见微光的、几乎不敢触碰的希望。

张贵这位西十多岁的汉子,皮肤皲裂如树皮,眼眶深陷。

他并未立刻叩拜,而是用嘶哑颤抖的声音,问出了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存之人最本能的问题:

“将……将军……您……您真是许将军?”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许羽的玄甲和画戟,又扫过不远处隐蔽的车队和老弱,充满了审视和恐惧。

“莫不是……莫不是朝廷……或者哪路节度使老爷……又来征发徭役、抽丁充军的吧?”

(历史背景注:唐末咸通年间,中央权威沦丧,藩镇割据,战乱频仍,苛捐杂税猛于虎,强征民夫如家常便饭。百姓对任何形式的“官军”或武装力量,都己抱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和不信任。)

他身后的乡民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孩童饿得啼哭无力,妇女眼神麻木。

他们手中紧握的不是刀枪,而是豁口的锄头和削尖的木棍。

听到张贵的疑问,他们非但没有靠近,反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挤作一团,如同受惊的羔羊。

许羽看着他们这副惨状,心中了然。

他缓缓收起画戟,跳下马来,走到张贵面前,声音低沉却清晰:

“某乃雁门许羽,如假包换。”

“某不为朝廷征丁,也不替节度使敛粮。”

他指着身后隐约可见的流民队伍,“某此行,是带这些被党项人毁了家园的可怜人,去找条活路。”

“你们若愿信我,便跟上。”

“若不信,某也不强求,这些粮食,留给你们。”

说罢,他示意一名流民将刚才溃兵丢下的一小袋粟米递了过去。

看到实实在在的粮食,又看到许羽身后那些同样面有菜色、却眼神中带着依赖的流民,张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叩首,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真是许将军!小民……小民有眼无珠!”

他回头对乡民们喊道:“是许将军!是那个在贺兰山给咱们穷人出气的许将军!”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泣不成声:“将军明鉴啊!”

“不是小民多疑,实在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党项狗贼烧杀抢掠不说,官府……官府的税吏前天还来过,说前线打仗,要加征‘防饷’,把村里最后一点种子都抢走了!”

“我们……我们守着这空村,真的是等死啊!”

他重重磕头,额头沾满泥土:“将军仁义!”

“能给条活路,就是做牛做马,我等也心甘情愿!”

“求将军收留!”

他身后的乡民们也终于放下了戒备,纷纷跪倒,哭声一片,诉说着家破人亡、易子而食的惨状。

这哭声,是唐末河陇大地千万苦难百姓的缩影。

许羽深吸一口气,将张贵扶起:“起来吧。收拾能带上的,跟着走。”

他转身下令:“分些干粮给他们,抓紧时间吃饭歇息,午后继续赶路。”

(许羽内心:这世道,竟把百姓逼得连救命之恩都要先疑三分……刘沔,拓跋思恭,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节度使,你们造的孽,何其深重!)

队伍的规模又扩大了,但也增添了更多沉重的气息。

这顿午饭,在压抑的哭声和沉默的咀嚼中度过。

许羽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午间歇息)

时值正午,烈日灼人,气温极高。

许羽见众人疲惫不堪,便下令在河滩旁一片有树荫的平地休整用饭。

众人吃着简单的干粮肉干。

许羽见左右无事,便走到上游一处水流较深、且有巨石遮挡的河湾。

他仔细探查西周,确认安全后,终于将沉重的玄甲卸下,露出精壮的上身,又解下满是汗渍的征衣,跳入清凉的河水中,痛快地洗去连日征尘。

(许羽内心:这身盔甲好是好,就是太闷热了。洗个澡,松快松快,下午才好赶路。)

河水冲刷着身体,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和松弛。

他靠在巨石边,闭目养神,耳朵却依旧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李玄影在不远处安静地坐着,看着在河边放松的许羽,目光深邃,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

短暂的休憩后,队伍将再次启程。

而有了这十几名熟悉地形的本地乡民加入,接下来的路途,或许会多一些便利,但也可能因队伍扩大而更易引人注目。

风险与机遇,再次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