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虫口脱险路艰难,涮铲萌娃言惊心
“撤!交替掩护!往山下撤!”张启山的吼声穿透了虫群的窸窣和零星的枪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尽管心中仍被恐惧和方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充斥着,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迅速执行。
伤势较轻的搀扶起重伤员,还能持枪的主动断后,子弹精准地射向试图追出洞口的虫群,压制着它们的速度。
“二爷,带她走!”张启山一边用手中的毛瑟手枪点射,一边对还有些发愣的二月红喊道。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个依旧站在虫尸堆里的小小身影,眼神复杂难明。
二月红猛地回神,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一把拉住正低头研究一只还在抽搐的虫腿的白芃芃:“芃芃,走了!”
白芃芃这才抬起头,脸上还溅着几点黑绿色的汁液。
她看了看且战且退的队伍,又看了看洞里依旧源源不断涌出的虫子,小眉头皱起:“哦,要得嘛。就是有点可惜咯,还没拍完…”
二月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惜个啥子!快走!”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这个还在“敬业”状态的徒弟拉离了战场核心。
撤退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不仅要应付崎岖湿滑的山路,还要时刻警惕身后可能追来的虫群,更要照顾伤员。`天/禧`晓^说!蛧_ ¢已+发^布?最/芯′蟑^劫′
气氛压抑得可怕,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白芃芃被二月红紧紧牵着,倒是走得稳稳当当。她甚至还有闲心东张西望,时不时抽动小鼻子嗅两下。
“师父,那边的花花好像可以止血哦。”她忽然指着路边一丛不起眼的紫色小草。
扶着伤兵路过的一个士兵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莫乱讲!”二月红低声呵斥,心力交瘁,“芃芃,看好路!”
“哦。”白芃芃乖乖应了一声,但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师父,那个兵哥哥的伤口在冒黑气气,是不是要截肢哦?”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队伍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被点名的伤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扶着他的同伴也是一个踉跄。
二月红只觉得额头青筋首跳,赶紧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诶!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他尴尬地朝那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换来对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张启山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指挥若定,但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后方那对师徒,尤其是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女孩。
听到她的话,他眉头微蹙,对张副官低声吩咐了一句:“回去后,让军医仔细检查所有伤员的伤口,尤其是颜色异常的,单独隔离观察。-r`u`w_e¨n^x~s!.`c_o,m·”
“是,佛爷。”张副官低声应道,也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个被捂着嘴、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的女孩。
一路有惊无险,或许是人面蜈蚣的活动范围有限,也或许是残留的火药味起到了震慑作用,虫群并没有追出太远。
队伍终于撤到了相对安全的半山腰,距离之前弃车的地方不远。
“原地休息十分钟!军医!处理伤势!警戒哨放出去五十米!”张启山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命令一下,众人如同散了架一般,或坐或躺,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同伴的悲伤。
军医忙碌地穿梭在伤员之间,消毒、包扎,惨叫声和压抑的呻吟声不时响起。
二月红靠在一棵树下,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汗,不仅是累的,更多是吓的和后怕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拉动白芃芃时,那细小胳膊里蕴含的、与他娇小外表完全不符的爆发力。
而我们的白芃芃同学呢?
她一点没有刚经历生死大战的自觉。一下了安全地带,她就挣脱了二月红的手,颠颠地跑到路边一个小水洼旁——那是前几日下雨积下的,还算清澈。
然后,在所有人或休息或疗伤或警戒的时候,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再次侧目的事。
只见她非常认真地蹲在水洼边,拿起那柄沾满了恶心粘稠黑绿色虫液、甚至还有些许碎肉组织的破铁铲,开始就着水洼,“哗啦哗啦”地涮洗起来!
她洗得那叫一个仔细专注,小表情严肃得很,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先涮铲面,再搓搓铲柄,把那些污秽之物尽量冲洗掉,甚至还拎起来对着光看了看,不满意,又放回去继续涮…
清澈的水洼很快变得浑浊不堪,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附近休息的士兵们看得眼角抽搐,胃里一阵翻腾。几位刚包扎好伤口、正在喝水的兄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呃…那娃儿在搞啥子…”
“洗…洗铲子…”
“呕…别说了…我想吐…”
二月红以手扶额,简首没眼看。他就知道!
张启山安排好警戒,正走过来想与二月红说话,也被这一幕给定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个蹲在水洼边、认认真真涮洗着“凶器”的小小背影,再看看周围士兵们那难以形容的表情,一时间,饶是他见惯风浪,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极致的凶残与极致的懵懂,竟能如此诡异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白芃芃完全没在意周围的视线。她终于把铁铲涮得勉强能看出原本颜色了(虽然那股味道估计是去不掉了),满意地拎起来,甩了甩上面的水珠。
然后,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西周或坐或躺、狼狈不堪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在低声汇报伤亡情况的张启山身上。
她迈开小短腿,嗒嗒嗒地跑到张启山面前,仰起沾着泥点和虫液的小脸,将手里湿漉漉的铁铲往前一递。
“喏,”她用那口标志性的川普,语气无比自然地说道,“下次还要用的话,记得给我换个结实点的嘛。这个都要抡豁口咯,不好用。”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在说“明天买菜记得带篮子”一样稀松平常。
张副官的报告卡在了喉咙里。
二月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周围的士兵们集体石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还…还有下次?!换个结实点的?!您这是把这当成固定活动了是吗?!
张启山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看着她那双清澈却似乎完全不懂恐惧和悲伤为何物的眼睛,再看看那柄递到自己面前、还在滴着泥水、刃口确实有些卷曲的铁铲…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柄沉甸甸、湿漉漉、味道感人的铁铲。
“…好。”一个字从张大佛爷的喉咙里挤出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白芃芃身上时,却像是看着一件绝世珍宝,又像是看着一头披着人皮的史前凶兽。
那目光里,有评估,有震撼,有难以言喻的灼热,更有一丝极其罕见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