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芃宝身轻如飞燕，率先渡涧探虚实
她站在那根横亘于深渊之上的巨大锁链上，身形稳得如同脚下不是孤悬千仞的险境，而是红府后院那平坦的青石板地。
腰间那根粗实的登山绳绷得不算太紧，另一头被张启山和几名精壮士兵死死拽着，成了这惊险画面里唯一一丝带着人力微薄希望的锚点。
岸这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二月红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目光死死锁在那小小的身影上，生怕一次眨眼，那身影就会坠入万劫不复。
张启山面色沉凝，如同石雕，唯有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齐铁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诅咒这鬼地方。
白芃芃却似乎全然感受不到这凝重的气氛。她先是像只初学走钢丝的小猫，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嗡”声，微微晃动，锈屑如血色的雪，簌簌飘落。
“嘿，有点晃。”她嘟囔了一句，带着点新奇的意味，口音软糯，在这死寂的深渊上显得格外突兀。
岸上众人心头俱是一紧。
但下一刻，她似乎就掌握了诀窍。只见她调整了一下重心，身体微微前倾，脚步陡然变得轻盈而稳健起来。
她不再一步一步地挪，而是开始用一种近乎奔跑的速度，足尖在粗粝的锁链上轻点，身形如燕，灵动异常地向前疾行！
那根在众人眼中脆弱不堪、随时可能断裂的古老锁链，在她脚下，仿佛成了一条康庄大道。-g/g~d\b?o,o?k¨.!c!o*m\
她甚至还有闲暇偶尔低头，好奇地瞥一眼脚下那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纯粹的好奇。
“这娃儿……这娃儿怕不是山里的精怪变的吧？”一个死死拉着绳子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二月红喉头滚动，想喊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在那绝险之地，展现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平衡与敏捷。
张启山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白芃芃的每一个动作，心中那个关于“利用”与“风险”的天平，再次剧烈摇摆。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亦非凡间常态。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在岸上众人感觉却如同过了几个时辰那般漫长。终于，白芃芃娇小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崖壁上。
她转过身，隔着宽阔的深渊，朝着这边用力挥动小手，清脆带着川音的声音穿透黑暗传了过来：
“师父！张伯伯！这边稳当！过来嘛！”
悬在所有人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却砸起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快！把绳子固定好！”张启山率先回过神，立刻下令。
士兵们迅速将腰间的绳索在岸边一块坚固的岩石上绕了几圈，打上死结。
张副官第一个将绳索另一头系在腰间，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白芃芃的动作，踏上了锁链。
他虽不如白芃芃那般举重若轻，但身为张启山的副官，身手亦是了得，加上有绳索借力，虽步伐谨慎缓慢，却也稳稳地向着对岸移动。*零^点-墈+书· !哽?歆·罪\全~
接着是其他士兵，两人一组，互相照应。齐铁嘴是被一个士兵半扶半抱着带过去的，期间这位算命先生死死闭着眼，嘴里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
重伤员则由两名士兵用绳索小心固定在锁链上，一点点拖拽过去。
二月红是倒数第二个过去的。
他身法飘逸，踏在锁链上如履平地，戏曲名角的功底此刻展露无遗，但唯有他自己知道，在踏上锁链的瞬间，他的目光首先搜寻的是对岸那个正蹲在地上，似乎又在研究什么的小小身影。
张启山断后，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抵达后，他才利落地解开岸边的绳结，将绳索收回，最后一个稳健地走过锁链。
踏上坚实的对面崖壁，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几名士兵首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我的个亲娘祖宗诶，总算过来了……”齐铁嘴拍着胸口，脸色依旧煞白。
张启山环顾西周，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比来时更宽阔一些的天然岩洞通道，空气依旧潮湿，但那股浓郁的锈味淡了不少。
“芃芃，”二月红快步走到蹲在地上的白芃芃身边，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后怕，“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
白芃芃抬起头，手里捏着一小块从地上捡起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石头，一脸无辜：“师父，我没莽撞啊，那个链子结实的很，一点都不晃。”
她顿了顿，把发光的石头举到二月红眼前，“你看，这个石头会亮，好看不？”
二月红看着她清澈见底、毫无阴霾的眼睛，一肚子教训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伸手揉了揉她沾满污渍和黏液的头发。
张启山走过来，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探索，寻找出路或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白芃芃身上，带着审视，“白芃芃，你做得很好。”
这夸奖，带着一种上位者对有用工具的肯定。
白芃芃似乎没听出里面的复杂意味，只是把发光石头揣进怀里，拍拍手站起来：“要得，往前走嘛。”
队伍稍作整顿，清理了身上的虫液和污秽，检查了武器弹药。伤员的状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处理。
在张启山的命令下，队伍沿着新的通道继续前进。
这一次，白芃芃依旧被二月红紧紧带在身边，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会扫过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恐惧、好奇、依赖、忌惮……种种情绪在沉默的队伍中弥漫。
通道并非笔首，而是蜿蜒向下，坡度平缓。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似乎隐约有不同于手电的光芒透出，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腐朽与某种甜腻的芬芳气味。
“有光？”张副官警惕地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通道的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那光芒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绿幽幽的，如同鬼火般跳动的光。
白芃芃抽了抽小鼻子，眉头微微皱起：“啥子味道？有点好闻，又有点闷人。”
张启山打了个手势，队伍呈防御阵型，小心翼翼地向洞口靠近。
越是接近，那幽蓝的光芒越是清晰，将洞口附近都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那股甜腻的芬芳也越发浓郁，甚至盖过了原本的腐朽气息。
当最前面的张副官终于抵达洞口，探头向外望去的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
“怎么了？”张启山心头一凛，快步上前。
然后，他也愣住了。
身后的众人纷纷凑到洞口，下一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洞口之外，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洞。而在这空洞之中，生长着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型真菌森林！
这些真菌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撑开的巨伞，伞盖首径足有数米；有的如同扭曲的珊瑚，枝杈丛生；有的则像是放大了千百倍的蘑菇，菌柄粗壮。
它们无一例外，通体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蓝绿色荧光，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又像是幽冥鬼域。
光芒流转，美得惊心动魄，却也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芬芳，正是从这片发光的菌林中散发出来的。
“我的天……”齐铁嘴张大了嘴巴，罗盘差点脱手，“这……这是‘幽冥鬼菇’？只在地气极阴、尸气浓郁之处才有记载……这东西，它的孢子……”
他话未说完，一阵微不可查的气流从菌林方向拂来，带着点点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尘埃。
白芃芃好奇地伸出手，想去接那些漂浮的光点：“咦？下雪了嗦？还是亮晶晶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