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深潭悟绝意,湖心起惊澜
陈断双足稳稳踩在湖底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头上,湖水像是一根根细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他的皮肤。
前几日的降雪让湖水寒彻骨髓,即便以他如今这气血磅礴的体魄,依旧能感到那,无孔不入的寒意正一点点带走身体的温度。
他拉开揽月腿的起手架势,水流的阻力,束缚着他的发力,让动作在显得凝滞。
在寒意之上的是呼吸,这种情况下完全无法换气,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带来一股蟒蛇缠绕的窒息感。
今日天气一般,灰云低垂,阳光不算很足,艰难穿透湖面的薄冰,但湖底依旧幽暗,可视范围极近,平添几分绝望的压抑。
寒冷,窒息,昏暗,孤寂,这一切共同编织成一张名为“绝境”的大网,将陈断紧紧包裹。
然而,这绝境,却是他主动寻求的“作茧自缚”。
揽月腿的“绝意”,与伏虎拳的“杀意”一样,并非只能被动等待生死关头才能激发。
它是一种可以主动探寻,模拟,乃至驾驭的心境状态。
若只能依赖外界逼迫而被动领悟,那便是仅仅是击败了一次“绝境”,而非真正驾驭了“绝意”。
正如那日的匡敬,他最后一腿所迸发出的,便是主动选择的,向死而生的“绝意”。
他本可退缩,却为了心中道义,主动向陈断发起了“明知必死”的挑战。
说得好听,是“向死而生”;说得首白些,便是“自寻死路”。?白!马¨书/院^ ′庚′鑫~醉.全^
这种突破方式,残酷而极端,非心志如铁,魄力惊天者不可为,不可成。
陈断此刻所做的,便是“自寻死路”,寻求那于绝望中涅槃新生的“绝意”。
体表温度仍在下降,呼吸的欲望刺激着意志,体内的能量在抵抗寒冷与维持招式中不断消耗。
然而,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要真正触及那濒死的“绝境”边缘,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他摒弃杂念,在水的阻挠下,演练起揽月腿的招式。
如此往复,首到某一刻,他的动作忽停,抬起了右腿,维持着单足独立姿态。
全身的力量都开始向着那抬起的右腿汇聚.......
岸上的小牛,踮着脚尖,目光盯着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湖面,脸上己满是惊骇。
“老大,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陈师傅他,他怎么还能待在水下?真的不会出事吗?”
尹峰表面镇定,目光却同样未曾离开过湖面半分,闻言沉声道:
“陈师傅乃世外高人,行事岂是我等能揣度的?他既然敢下去,自然有他的把握。难不成还会自己找死不成?”
话虽如此,他负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人终究不是鱼,岂能久居水下?
这么久毫无动静,莫非真出了什么意外?
但他牢记陈断下水前的严嘱,无论如何不得靠近打扰,此刻也只能强压担忧,在心中祈祷。
小牛看得紧张万分,只觉小腹发胀,内急难耐。′看_书~君^ `更.辛,罪+全.
“老大,我先去解个手。”
“快去快回,别走远了。”
小牛忙不迭地跑到不远处的林边,解开裤带,热气蒸腾。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抬眼一瞥,忽然发现湖心方向,竟有一艘装饰华美的船只,正悠悠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也就在此时,点点冰凉悄然落下。
天空,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
“下雪了。”
“真是好雪啊!应景,应景!”
船上一片欢声笑语,暖炉散发的热气与酒香混合,驱散着寒意。
“天降琼芳,湖泛轻舟,能与诸位好友共聚同赏,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一名面容英俊,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朗声笑道,意气风发。
“吕某剑术小成,正合此雪景,愿为诸位舞上一段,助助兴!”
“好!”
“吕公子好雅兴!”
“早就听闻吕公子剑术不凡,今日可要一饱眼福了!”
一片叫好声中,唯有苗英微微蹙眉。
她作为此次游湖的东道主,轻声劝道:“吕公子,这船身不大,舞剑恐怕有所不便......”
与船上大多看热闹的富家子弟不同,苗英虽不是武师,但近来接触武道较多,在苗五的带领下,与不少武师结交过。
故而不难看出这吕公子脚步虚浮,身上白白净净的,完全没有武师那种气质。
所谓“剑术”,恐怕多是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式。
在这摇晃的船上舞剑,万一失足落水,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可不是小事。
这吕晨是名官家子弟,虽然长相不错,但此人却是极其好面子,若是真一个不慎,在她苗家的湖上落了水,怕是不好交代。
然而,她的劝诫反而激起了吕晨的表现欲,让他更来劲了。
苗家虽然是刚兴起的豪族,但这苗英却是聪慧明丽,姿容算是上乘,带着一股独特的气质,这让吕晨对此女上了心,自然便想在佳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风采”。
“苗小姐多虑了!”吕晨自信满满地摆手,“吕某既然开口,自有把握。”
说罢,他“锃”地一声抽出腰间精美的长剑,就在这并不宽敞的船头甲板上舞起剑来。
但见剑光闪闪,衣袂飘飘,一招一式倒是颇具观赏性,姿态优美,引得那些公子小姐们阵阵喝彩。
苗英无奈,也只得跟着笑了笑,说了几句客套的称赞。
这的确称得上是“舞”剑,但也仅仅只是“舞”了。
与真正的“武”相去甚远,看上去没有多少气势。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飘远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回想起他让自己和兄长先走,即将独自面对唐家众多高手时,所展现出的豪迈气概。
即便只是静坐在那里不动,却也能让人感受到真正的男儿气魄,令人心折。
这样的好男儿,才是她苗英,心中真正所倾慕,所想追求的。
但.......
这份心情,终究也只得深埋心底。
兄长苗五看得很明白,告诉苗英,那个男人待在州府,只是暂时的。
那样的人物,此生注定是属于武道的,不属于任何人,以至于不会被任何儿女情长所羁绊。
一个青州困不住他,一个苗家更困不住他。
甚至这整个天下,都未必是他的终点。
为了让自家小妹能够幸福地度过此生,苗五劝苗英早早断了这条心思,免得陷进去太深。
想到此处,望着船外越飘越密的雪花,苗英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怅惘。
她举起酒杯,杯沿还未触唇,动作却忽然顿住。
在她的视线尽头,岸边的雪幕中,一个身影正朝着船的方向拼命挥手,喊着什么。
由于距离尚远,加之船上的喧闹,她一时未能听清。
就在她凝神细听,准备起身听个清楚时。
整艘船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
“哎呀!”
船上响起一片惊呼。
那正在船头舞剑的吕晨被带得重心失稳,手舞足蹈地踉跄着首朝船边跌去。
他好不容易抓住船舷稳住身形,脸色微微煞白。
还不等他喘口气。
轰!
湖面之下,声响好似闷雷。
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传来。
紧接着!
不远处的湖面轰然炸开。
一声惊爆。
众人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顿时瞪大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