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请不要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巴黎的灯火在窗外织成一张疏离而繁华的网。
周远跟着沈墨回到了他位于塞纳河左岸的公寓。
公寓的位置极好，能看到巴黎铁塔的尖顶，但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凝滞，缺乏人气。
周远陪着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到凌晨三点。
沈墨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
他指尖夹着的烟燃尽了也浑然未觉，仿佛一尊被抽去了灵魂的英俊雕像，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
周远知道，他从来不抽烟，可近来几年突然抽上了烟。
也许，只有烟雾缭绕的感觉，才能让这个男人找到活着的感觉吧！
周远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去睡吧，沈墨。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沈墨没有反驳，只是机械地站起身，走向卧室。
周远跟了过去，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棕色的药瓶，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甚至没有用水送服，就那么干咽了下去。
那动作流畅得让人心疼，显然这己经成为他无数个夜晚赖以生存的仪式。
即使，是在药物强行拖拽下的睡眠里，沈墨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我={-的]d?书2￠城￠¨ -已¨!发=?布￥?a最?新+?÷章<3~节?_
没过多久，他就在床上不安地辗转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薄唇翕动，破碎而痛苦地呢喃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
“书雪......书雪......”
周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正准备闭眼小憩一会儿，闻声立刻惊醒。
他凑近了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清晰地看到一滴滚烫的泪水，正顺着沈墨英挺的侧脸滑落，没入枕间，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
紧接着，是更令人心碎的梦呓，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卑微：
“~求你、求你不要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求你......”
周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
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替沈墨擦去眼角的湿意。
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凌乱地放着几个药瓶——
不止是安眠药，还有好几个空了的胃药瓶。
周远知道，沈墨的胃病是在林书雪“离开”后，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和情绪郁结而加重的。*s^h-a.n,s.h!a+n?y￠q¨.~c!o¨m.
这些瓶瓶罐罐，无声地诉说着这个看似依旧强大的男人，内里正在如何被思念和痛苦一点点地蚕食、掏空。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靠墙的书架上。
几本厚重的国际法专著和外交文献中间，一本醒目的法译本《红楼梦》静静地立在那里。
周远记得，那是林书雪最喜欢的书之一，她说里面的“好了歌”写尽了人世的虚幻。
他当时还嘲笑她，本是活在美好时代下的大好青年，却偏偏迷上这么悲的故事——
书架旁，仅有的几个相框里，放的全是林书雪的照片。
有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单人照，有她偷拍沈墨工作侧影后被发现的俏皮合影......
每一张，都凝固着一段回不去的甜蜜时光。
甚至连玄关的鞋柜旁，都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双女士拖鞋，鞋面上印着一只可爱的企鹅。
周远认得，那明显是和沈墨脚上那双灰色拖鞋是一对的情侣款。
它们就那样摆在那里，仿佛女主人只是暂时出门，随时都会回来穿上它们。
这一切，让这间不算大的公寓，处处都充斥着林书雪曾经存在过的气息，像一个温柔而残酷的牢笼，将沈墨死死困在其中。
周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嘲笑这位在外交场上向来以清冷克制、理智过人而著称的司长，竟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还是该深深地同情他，同情这份深入骨髓、至死方休的痴情。
他知道，那位曾经的女主人——
那位让沈墨魂牵梦萦、痛不欲生的林书雪，在洛思源的精心守护和那场事故造成的选择性遗忘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这个认知，让周远的心也莫名地跟着抽痛了一下。
为沈墨，也为这段看似己然走到绝境的感情。
这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闪烁了几下，打破了夜的沉寂。
周远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点开。
是洛思源发来的消息。
“书雪~吃完药，就睡下了。”
信息简洁，带着例行公事般的平静。
周远能想象到洛思源打下这行字时，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必然是一片沉稳。
或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疲惫。
“嗯。”
周远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他无法替沈墨表达更多。
所有的关切和询问，在目前的情况下，都显得不合时宜且苍白无力。
过了一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洛思源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消息传递得有些缓慢：
“她、她今天情绪有些不稳定——沈墨的钱包遗落在酒吧里，被酒保捡到，并送来了我们所在的包间......”
周远的心猛地一沉，瞳孔微缩。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个属于沈墨的、带着他强烈个人印记的物品，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林书雪面前，会引发怎样的惊涛骇浪。
“什么？沈墨的钱包？那书雪怎么样了？！”
周远的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他几乎想立刻拨通电话，向同在巴黎的洛思源追问详情，问清楚林书雪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然而，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卧室里那个即使在药物作用下也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的沈墨。
这个同样在痛苦深渊里挣扎的男人，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关于她的坏消息了。
周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打电话的冲动。
洛思源的回复很快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了然：“你知道的，沈墨身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曾有书雪的回忆......更何况，他贴身携带的钱包......里面有几张书雪的照片......”
“......”
周远看着这行字，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心再次被揪紧，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