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宣告
办公室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喜气,被这张照片和这行字冲刷得一干二净。
之前,敌人藏在暗处。
现在,他站到了明处,用一种猫捉老鼠的姿态,宣告着他的存在。
他什么都知道。
他看着你从地狱爬向天堂,然后微笑着告诉你,那不过是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他不是在挑衅。”
一直沉默的张援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是在宣告。他把省里的支持,看成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另一道枷锁。”
“我们拿了政府的钱,就必须成功。一旦失败,我们就不是一家破产的企业那么简单,而是辜负了全省期望的罪人。”
张援朝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众人刻意回避的现实。
巨大的机遇,背后是同样巨大的风险。
李子明收回手机,将那张照片和信息删得一干二净。
“老张说得对。”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拿了政府的钱,上了省里的船,就只能赢,不能输。`d?u!y?u-e!d~u?.·c\o/m′”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
“从今天起,我们不是为自己干,是为‘峰牌’这两个字,为背后支持我们的人干。”
这番话,让林建国和赵大刚等人重新燃起了斗志。
没错,压力是大了,但舞台也更大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生产部经理王大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李总!不好了!”
他手里攥着一张库存盘点表,纸都快被他捏烂了。
“香精!我们从欧洲进口的那几款核心香精,库存告急!”
“尤其是苹果和甜橙的,只剩下最后两桶了!”
王大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按照现在的生产速度,最多……最多再撑两天!后天产线就得全停!”
轰!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条彩信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开。
资金问题解决了,土地问题解决了,所有人都以为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
谁也没想到,最致命的一刀,来自最基础的生产原料。
卫斯理的封锁,根本不是从金融和渠道开始的。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掐住了峰牌生产的咽喉!
“不能从别的渠道调货吗?国内其他代理商呢?”林建国急切地问。¢秒?章¨节+小/说!网^ ?首`发′
王大海摇了摇头,一脸绝望:“问过了!我们常合作的几家,都说欧洲那边厂家单方面违约,断了供给。其他小代理商手里的货,要么品质不行,要么早就被人高价买走了。”
“这他妈是釜底抽薪啊!”赵大刚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
一个连生产都无法维持的企业,还谈什么“产业集群”,谈什么“跟国际资本掰手腕”?
那份盖着红头的省级文件,此刻看来,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就在所有人都被绝望笼罩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李总,我有个办法。”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张援朝。
这位从建厂之初就跟随着李子明的老技术员,此刻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专注。
“不一定能成,但值得一试。”
李子明看着他:“老张,你说。”
“逆向工程。”张援朝吐出四个字。
“他们的香精,说到底也是化学合成物。只要我们能拿到光谱分析图,再结合我的经验,就有可能用我们国产的、不受限制的原料,把它的配方‘破译’出来。”
“我们自己调配替代品!”
“不行!”赵大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老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香精是饮料的灵魂!味道差一丝一毫,消费者一口就能喝出来!万一砸了口碑,‘峰牌’就彻底完了!”
赵大刚的担忧,也是所有人心里的担忧。
峰牌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定口感。
用“平价替代品”?风险太大了。
张援朝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李子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大刚说得对,风险很大。”
“但是,如果我们停产,‘峰牌’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边是停产等死,一边是冒险求生。
李子明没有犹豫太久。
他的目光从那份省级文件的复印件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张援朝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上。
“你需要什么?”
没有问能不能成,没有问有多大把握。
只问你需要什么。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张援朝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
“实验室!把现在的质检室改成临时实验室。我需要一台气相色谱仪,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好!”李子明当机立断,“我现在就让建国去办!钱不是问题,设备不是问题!”
“老张,”李子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峰牌的命,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成了峰牌公司成立以来最疯狂,也最惊心动魄的两天。
原本宽敞明亮的质检室,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了各种刺鼻气味的化学实验室。
张援朝和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技术员,一头扎了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几十种国产香料单体摆满了实验台,有果香的,有花香的,有木质香的。
张援朝就像一个古代的炼丹师,拿着滴管,在各种瓶瓶罐罐之间小心翼翼地调配着。
“不对,乙酸异戊酯的果香太浮了,压不住。”
他闻了一下试管,立刻倒掉。
“换成乙酸己酯试试,让香气更厚重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失败。
再失败。
实验室里的废弃试管越堆越高。
每个人都熬得双眼通红,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灼和疲惫的气息。
到了第二天晚上,生产线停产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林建国和赵大刚守在实验室门口,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进去打扰。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