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第三百九十九章 海岛（16）......
张白白和缪缪跟着洛可可来到了一座钟楼之前。
洛可可的急刹车，让高速弹射的缪缪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哟……”
缪缪发出一声吃痛，她的义肢速度很快，自己的鼻子撞到了洛可可的背骨，让她鼻子一酸流出生理泪水。
洛可可并没有理他，低头看着被手电筒光束照亮的地面。
某时刻，他恍然的一个动作，会让张白白和缪缪觉得他看起来像一个女性，他低头好像在看地面，又好像在审视自己的鞋子。
缪缪紧张地询问张白白：“继续跟着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们跑过来的路上并没有看见任何的高大建筑，但是跟着幸运儿跑着跑着，穿过的密集遮蔽视线的树林，这高耸的钟楼就像凭空造物一样冒了出来。
他是幸运儿噩梦的具象化？
还是说，这栋钟楼其实只对幸运儿开放。
这是座木头和石头结构堆砌而成的高塔，有着灰色的外皮，看上去十分坚固，每一层都有个小小的玻璃花窗，里面燃烧着烛火，看起来十分的亮眼。
外部一个木制支撑结构让它更加稳固，并制作了外置台阶，连接钟楼的门口。
钟楼的门前摆着一张横在门口的摇椅，正在有规律地摇晃，发出轻微的摇晃声。
缪缪见状，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小鬼王像张白白传来催促的声音。
这里可怕的东西不能称之为鬼，大多数时候小鬼王也无能为力，但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预警作用。
现在小鬼王迫切地想让张白白进入钟楼内。
但是她没有急着行动，看着幸运儿的动作，看看他如何反应。
幸运儿走上了钟楼外露的台阶，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手虚扶在楼梯扶手上，毛糙的木质触感和他的手心微微接触，带来粗制绒毛般的触感。
钟楼正门口的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微微闪烁了两下，黄色的光芒照射在门口的三个人身上。
地面滋滋冒烟，他们身后蛇蝎行走的声音停止。
那些充满污染，语言诡异的呓语声变成了呼啸的冷风，隔在这暖黄色灯带照射范围之外，如同结界一般。
暖光色灯管上的老脸抬起头。
“欢迎。”
苍老的声音响起。
“但是你们好像来晚了，我们的信息没有传递出去吗？”
他声音和蔼，毫无攻击性。
突然的声音把缪缪吓得一哆嗦，洛可可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张白白抬起头，注视着老人的面容。灯管散发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睛，那老人看起来只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在灯管上微微凸起，能够做出偏头的动作。
“你是谁？”洛可可询问。
“守门人，电台的守门人，职业也是守门人，大家都叫我守门人。”
老人轻笑地回答。
“我守着这里，防止任何污染进入这座钟楼。”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你们来得太晚了，我们在这里坚持了很久。”
“这是一座被污染的岛屿，我们在想办法不让其他求生者进来，同时，向电台总部传达信息。离开这座钟楼，我们就会在梦境和现实中徘徊，我们无法确认，信息传递出去了没有。”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你们来了。”老人喜悦，“虽然有点久，但是没关系，里面请，成功总是个漫长的过程。”
“我在这儿守了很久，迟迟没有救援，我不记得这个过程有多久了。”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腿已经不利索了，坐的时间太久，站着又累，我是守门人，我不能离开这个门。”
“我老了，有时候派不上用场。”
“我得守着这扇门，保护里面的人，至少让他们继续活着，总会等来希望。”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他突然停止了像个老人那样絮絮叨叨，轻声地询问，好像意识到即使自己再久没说过话，在新来的“救援队伍”面前不断唠叨，也是不好的行为。
苍老的声音笑了笑：“是不是很憔悴？”
寒风卷过。
咯吱……咯吱……腐朽的躺椅发出摇曳的声音。
“救援队伍”沉默，连向来直白说话没有艺术的张白白都没有说话。
张白白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讨厌。
好像努力了，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她认为这样的劳动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
不对，规则不应该是这样。
冷风卷过地上的枯叶，躺椅再次停止了摇摆，它开始风化，上面的纤维化作流沙，一点点的跌落，最后化作一捧骨灰状的尘埃，散落在这道门前。
守门人发出了一声叹息，灯管的光线稍微变弱。
最后，格挡在钟楼的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自动打开了一条缝，灰尘飘浮在空气中。
“请进。”
守门人礼貌地说。
大家打开手电筒，沉默地进入，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
……
三束手电筒的光线，顺着狭窄的楼梯照射向上。
“咳咳……”
缪缪被灰尘呛得捂鼻咳嗽。
张白白拿出了三只口罩，分给大家。她的口罩多，这会儿拿点出来不要紧。
钟楼的楼梯里已经遍布了蜘蛛网，所有灯泡损坏熄灭，和他们在外部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外面看里面似乎灯火通明，但是里面已经呈现出破败的景象。
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了。
蜘蛛结成了网，交错在台阶、天花板上，像是垂下的白色面纱，面纱上有洗不干净的黑色污点。
手电筒的光束中，飘飞着尘埃。
“钟声……可是钟声明明响起了。”洛可可不敢相信。“先知说过，钟声响三下，要一直跑，直到找到钟楼。”
“我明明找到了钟楼。”
从门口那一刻开始，气氛就沉闷到了极点。
洛可可抿着唇，眼眶通红，手紧紧地握成拳，他没有戴上口罩，把它还给了张白白。
他的气息混乱，胸口几乎忘记起伏。
缪缪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说些宽慰的话，但她没有办法站在任何的立场和角度去安慰对方，现在说什么都好像没有办法起到正面效果。
张白白举着手电筒，视线盯着自己手电筒照射幸运儿，投射在墙壁的影子上。
她拉了拉缪缪的衣服，等对方注意到自己的时候，伸手指着墙上的影子，缪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卧……”
她捂住嘴，一点惊恐的呼声从指缝里钻出。
张白白和缪缪的手电筒从两个方向照射，让幸运儿的影子扭曲交叠，在朦胧的光线中，周围的蜘蛛丝的影子在他的影子上，变成一个透光的兜帽式长袍。
和前求生者相关的东西上，好像总是会出现他们的“回响”。
比如那个营地，比如电台。
张白白突然拽住了洛可可，她提着他的衣领：“你说刚刚的钟声是先知的技能，先知还告诉过你什么！”
洛可可被迫转过身，张白白这才发现，泪水已经打湿了他阴柔的面部。
“她说，让我一直跑。”
“跑起来！”张白白下达指令。
“啊？”
缪缪都没有理解。
“按她说的做，一直跑！不要停！继续向上跑！”张白白格外强硬。
她松开手，洛可可跌坐在地。
可无论他处于什么动作，墙壁上的影子上，总有一件蜘蛛网光照形成的透光长袍。
洛可可不想听张白白的话，但他永远会听先知的话。
他爬起来，继续向上奔跑。
张白白和缪缪举着手电筒，紧随其后。
手电筒的光线像舞台剧的光束，照着舞台的幕布，幕布后的影子开始晃动，如同在播放一场幻灯片。
影子开始变化，走路的声音在钟楼内回荡。
那些影子变成了好几个行走的人，模糊的剪影中，有张白白和缪缪熟悉的影子，小羡、负责电台的那个女人。
“我们的存在让它快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钟楼里回荡，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就在上一层，他们只能看到火光透出的影子。
那些影子的主人只是在更上一层谈话。
幸运儿继续奔跑。
影子开始变化，有一个陌生的影子出现，交谈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不出去，醒着会让岛屿的情况恶化的。”“但是我们睡着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污染会继续向外扩散，我们必须阻止这一点。”
“可以利用电台。”
小羡说。
“所有求生者都知道电台，我们利用电台传播规则，让误入这座岛屿的求生者还有一线生机。”
“我会尝试向外做出预警。”
女人的影子并不赞同：
“你强大的执念，也许会让自身在这个岛屿上发生异化，乃至牺牲。而且，你可能会因此成为另一个污染源。”
“没关系，我自愿的。”
影子开始消失。
洛可可一路狂奔，他奔跑上拐角，他不想让影子消失，他想要看见上一层的人。
张白白和缪缪紧紧追随。
楼道的拐角，存放着零食车，这或许是最能让这里存活的求生者开心的东西了。
但是零食车上的东西没有被吃完。
零食车上投出两个女生的影子，她们站在聚光灯下抱怨。
“都是一个口味，王姐买的时候怎么不看着点啊？”
“物流师大批量买一种，好像系统有专门打折哦。”
“啊啊啊啊啊——我吃腻啦！”
“话说王姐呢？为什么王姐还没有回来？下一批物资什么时候到啊？老实说我有点担心，这里真的安全吗？先知的钟楼靠不靠谱啊，她才没加入多久。”
“不是有‘外卖员’跟着吗？去外面送个外卖回来能有啥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对我们组织这么没信心吗？”
“再说啦，我们有守门人爷爷呀~”
两个影子化作了一缕青烟。
……
跑！
一直跑！
一直跑！
先知的声音在记忆中不断响起。
洛可可咬着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又一道新的影子打在墙上，幻灯片继续播放。是那个女人和小羡，他们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们不能再保持清醒的状态了，这样下去，这个钟楼迟早会被发现，我们瞒不住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们必须向外传递信息，向我们电台总部传递信息。”小羡说，“我会想办法，你们睡吧，我会想办法。”
张白白的手电筒灯光闪烁，连带他们的影子也会晃动。
“邱老板带来了足够的营养针，这可以坚持很长时间，把滴药的速度放到最慢，只留两个人清醒。”
“就剩你和先知，你们必须在做完全部的准备后，最后一批入睡，让这个钟楼始终处于安全隐蔽的状态。”
“可全部都睡了之后，谁能发现这个隐藏起来的钟楼呢？”
“先知说，会有一个幸运儿找到这里的。”
“那也太靠运气了吧……”
……
影子闪进闪退，留在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少。
“邱老板污染严重，我明明把他送出去了，可他还永远只是在这片海域里兜圈子，每次都会找到这个小岛。”
“使用清除记忆法试试？”
“队长……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本身，有没有尝试过清除记忆这条路？”
……
“没有用！他只是忘记自己是死是活了！”
那些墙上出现过的影子，一个一个消失，食物和营养针越来越少。
墙壁上，穿兜帽斗篷的女人和幸运儿同步，不停地快步往上奔跑，她动作慌乱，她的声音从幸运儿的嘴里吐出来。
“完了！物流师和外卖员得知自己死亡真相后疯了！”
“她们在不断逃离这个岛 又被迫回来 然后
她们向邪神寻求帮助。但是怎么能找邪神 邪神救不了她们 更何况 这只是一个尸块！”
小羡的声音 从一个正在转动的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想要活下去 不怪她们 这是生物意识的本能。”
“啊……到时间了 我要去播电台了。”
墙壁上 先知身影的脚步和台阶上幸运儿的脚步同时停下。
先知喃喃：“可是 电台的主持人已经不是你了啊……”
他们爬到了钟塔的顶楼。
……
张白白手电筒的光照着洛可可的背影 他的影子投射在正前方钟楼顶部的木质大门上。
先知的影子背对着刚上来的三个人 她的影子前方是无数的病床 输液瓶挂在上方缓缓滴落营养液。
“这是第几次重启入睡计划？我们在第几层梦境之中？”
她发出呢喃。
“我亲爱的朋友们啊 你们什么时候醒来 我也快睡着了。”
“我知道这很困难。”
“但我希望剩下所有幸存者尽可能保持冷静 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所有的影子消失不见。
……
洛可可走上前 身后站着张白白和缪缪 他推开了这扇尘封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