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第四百零一章 海岛(18)......

洛可可依偎着紫色斗篷,浑身僵直地望着花床单,花床单也望着他。

“啧,真变态啊。”先知发出玩味的轻笑。

“不行了……”缪缪凑到张白白耳边,“我的道德和我的笑点在打架。”

“你还有这种东西呢?”张白白看着缪缪掏出扳手的手,感到惊讶。

“我觉得你对我误解很深。”

缪缪佯装生气,发出哼哼。

“终于下班了!”收音机发出类似于伸懒腰一般的声音,“久等了,你们是谁介绍进来的,没有人带你们吗?”

“是不是最近新来的人变多了,我怎么感觉总部在变小……”小羡很疑惑。

缪缪试图给小羡解释,她正在思考一个委婉的措辞。

张白白看着房间里的异响。

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并且把自己端了过来,询问张白白和缪缪喝不喝。

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张白白礼貌地接下,说了声谢谢,茶杯雀跃地在她手上转了个圈,表示欢迎。

隔挡床位的门帘自己拉开,在旁边唉声叹气。

先知“站”起来,主动解释说:“他们的状态并不好,时常分不清楚现实和自己的想象,不过这已经是电台的幸存者了,至少大家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除了调侃幸运儿的那两句,先知的语气冷静又平淡。

她嗓音天生自带疏离,同时冷静理智的让人容易信任,即使被迫融入了花床单,也保持着“先知”特有的神秘感。

张白白有注意到,现在房间里的人,都没有求生者的信息栏。

作为求生者,连死亡都会短暂打上死亡的标记。

只有状态异常,系统无法监管的求生者,才会失去这样的求生者信息栏。

现在电台仅存的这些人,已经无法开启系统界面,调取原本的系统能量,甚至连安全屋很可能都被回收。

但似乎他们还能使用技能?

张白白回忆着之前的情况,她记得看见过岛上其他“已死亡”的求生者使用技能。

花床单站起身,对着张白白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右角。

张白白礼貌和对方“握手”。

洛可可呆在紫色斗篷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让张白白想起来了乔墨的电棍,大概大家在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都处于无意识状态,根本没得选。请坐。”

椅子转了个身,发出友好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敢坐上去。

“还能变回来吗?”张白白看着先知的样子,她是这里目前看上去意识保存最好的一位,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能。”先知说,“和污染打交道,这已经算是好结局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全新的躯体,单薄的床单被风吹还会晃动,像个普通人一样走路对现在的她来说仍然很困难。

人类的大脑会控制肢体。

无论身上多了点什么,还是少了点什么,对大脑意识来说都非常恐怖,比如人被塞入蟑螂的身体里,要开始爬行捡垃圾吃,被踩来踩去……

再也无法回到,或正常地融入自己熟悉的社会。

又或者想象已经习惯爬行的蟑螂被塞入了人的躯体,那一瞬间,生物会陷入极度的惊恐,以蟑螂的视角,甚至不会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躯体的变化会让意识无法接受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精神陷入崩溃。

但是先知看起来好像习惯了这一点,她只是在适应新的行为和风格。

“这是你遇见的结果吗?”洛可可轻声地询问。

他们8个月没有相见,再见却是这副模样。

幸运儿看起来比先知本人更加小心翼翼,像是害怕对方难过,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先知想了想,回答:“不知道。预言并不是限定词完整的语句,有时候只是模糊的画面,我并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转了个圈,床单的外轮廓在这个过程中愈发的趋近人形,张白白甚至可以看见花床单上越来越明显的五官。

随后先知望向了“热闹”的房间。

她轻声地开口:

“现在这些幸存者以为自己处于安全的总部,完全忘了自己在海岛上,他们让自己陷入最安全的一段记忆里,不去强化恐怖的事情,尽可能不让海岛里出现更多离奇的现象。”

“他们大多数时候在某个整点醒来,这个过程通常会持续5-10分钟,为了让意识延续,而非消散。”

“曾经这个清醒的时间是在午夜12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时间越来越不规律,大家都在陷入混乱。”

“我来晚了……”幸运儿自责。

“不能这么说。”先知用床单角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管是哪个时间节点来,都会遇到问题。如果再早一点,你就不得不面对他们或者是我,在死亡线上挣扎,一点点失去生命体征,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我不觉得那个时候会比现在好多少,一切时间节点都是命运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那些交谈的“家具”都不说话了,他们安静地听着先知的发言。

电台的人都对信息有着绝对敏锐。

他们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获取全部信息,从看似合理的对话中察觉到异常。

老式收音机缓慢地转动,发出嘈杂的声音,但是小羡并没有说话,专属于电台的舒缓蓝调在这个房间里回荡,仿佛在安慰人的情绪。

凳子跌倒在地,它似乎想要像人类一样走动,但是失败了。

但意识到自己不再保持人形,所有的体验和感官都变得陌生,失去正常的眼睛和耳朵,光感和听力在从别的地方转入他们的意识内。

他们开始寻找自己身上仍然保留“人”的特征的那部分,却发现自己熟悉的手指、心跳、体感全部消失不见。

当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大脑还能欺骗自己,可随着意识回归到载体本身上面,对他们来说事情的发展变得恐怖猎奇。

他们并没有发疯,只是在不断尝试接受这种感觉。

能保存自我意识的几个人,已经是电台中意志力的佼佼者,他们安静沉默地接受,并没有打扰到其他的人。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所做作为就完全不会后悔。

他们为了理想而“寻死”,这和生物意识“生”的逻辑冲突。

他们在矛盾的意识中完成了各种事情。

张白白很想问“正事”,但刚刚提前告知了她,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因为现在对别人来说也是很关键的正事。

“唔……”电台里发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小羡磁性的嗓音感慨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看来我已经光荣牺牲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洛可可笨拙地安慰。

虽然是被小羡污染上的岛,但缪缪此刻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

她有些扭捏:

“如果没有你们的话,这片海域的求生者都要遭殃,污染会肆无忌惮地扩散出去,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高压的生存环境之下,理想主义的人都容易变成现实派。

人们提防着合作,共同抗击天灾。求生者们不会用轻言细语的安慰方式来让人度过艰难的时刻 不向上爬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自然界优胜劣汰。

这些寻常情感交流的话语 大家都好久没说出口了。

缪缪耸着肩膀 感到些许肉麻。

杯子在张白白的手中转了一圈 将它所认为的正面对着她 鼓励道:“你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

“哎别……!”

缪缪尝试阻止。

张白白认为上一个流程可以结束了 接着解决事情 她点点头:“正好人都到齐了 现在就上路吧。”

“……?”

杯子里冒着的热水蒸气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那沉闷的气氛好像被突然打破。

像是让残疾人守门 既没有把对方当残疾人 也没有把对方当人。

“我们并不是电台的救援人员 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 机缘巧合上岛 经历了不少事情和你们汇合 我们可以将目前所知道的情报汇总。”

张白白双手把杯子妥善地放在一旁。

“你们的任务并没有圆满结束 仍然有求生者会被污染 几个‘死人’也在重复污染流程 成为新的污染源 这个情况可能会继续向外扩散。”

缪缪惊呆了 她很感谢张白白没有说污染自己的污染源是谁 但“任务没结束”听着也不像人话。

“哇你……”

“没关系 继续说下去。”椅子迈着四条腿极不协调地走过来 示意张白白继续 房间里其余剩下的电台成员意识也在认真地倾听。

他们好像突然找到了新的动力

没有刚才的死气沉沉。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花床单靠着幸运儿的肩膀 一条腿搭住另一条腿 洛可可虚扶着她。

张白白开始快速在脑子里做计划。

“如何把活人送出岛才是关键 包括你们 也得跟着一起出去。”

“虽然我不了解电台 但我觉得你们应该把正确的真正信息带出去 交于现任的电台成员协商定夺。”

“李雨霏和王蕊还有邱老板 能救就救一下 在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 他们都还是不错的助力。”

“以及 我需要更详细的黑相号的信息。”

“这事关我们是否能离开这里 或许我会有些方法。”

电台的成员们开始讨论 先知思索着告诉张白白信息:

“黑相号更多的消息你得询问一名叫阮程的求生者 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是非常专业的调查员 可以抹除自己的基本信息 乃至于某些时候能让一些污染、邪乎的东西忘记他。他是最初的调查员 经历了删除记忆计划 曾经被送出去 我并不清楚后续的情况。那些记录也因为他本人的特性 全部消失了。”

“他现在的记忆很可能不全。”先知说。

“那糟糕了。”缪缪喃喃 “他现在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