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现实
温悯手指微蜷, 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
他被关押在极乐城太久了,长久地处在黑暗中不和人交谈、不接触外面世界,突然被放出来, 他连自己现在的情绪都分辨不出。
——是高兴, 是茫然,是害怕?温悯不知道。
胸口很涨, 被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着,有一种尖锐到让人不知所措的存在感, 温悯曾经有两次有过这种感觉,当然, 都发生在村子还没出事的那一年。
第一次, 是小宋吟同意以后和他一起在塔楼生活。
第二次,是温悯有一晚做梦梦见, 他从出生以来就拥有健全的嗓子, 爸爸妈妈对他和对温楼一视同仁,外出劳作的时候也会带上他一起,让他和温楼戴着笠帽在田间捕鱼、捉蝌蚪。
路上, 所有村民都在拿零食逗他, 没有人叫他小畜生, 没有人拿异样的眼神另眼看他, 也没有人在后背对他指指点点, 其乐融融到他醒来以后还在恍惚。
而此时此刻,温悯的心情比那年身处在那场梦境里的心情还要起伏更大。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眼角余光看见宋吟还在望着他, 用那双清澈到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污秽的眼睛, 脑袋也歪着一点,似乎在一直等待他的回答。
……他长大了, 五官也比那年长得更开。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杀完温楼就去山头上找逃跑的村民,会不会他就不会错过小宋吟?
如果那天晚上,小宋吟再等一等,等到他回村子检查有没有活口的时候,会不会他们就能见上一面?
再或者早一点,在他被预制板压倒的那个时候,小宋吟能出现……
只要那一晚他和小宋吟见一次,不管早或晚,那之后的事可能都不会一点点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
命运好像在和他开一个“总是差那么一点”的玩笑,以至于他那天错过了小宋吟,之后就一直错过了十几年。
温悯垂眼,金色眼珠里涌动起一点阴冷的杀意,身上的黑雾又从皮肤里窜高了半寸,忽的,一只手碰上他的手臂:“温悯,你还没有想好吗?”
温悯一怔,低下头,就对上了宋吟浸着紧张的黑瞳。
宋吟眼巴巴看着他。
“还是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宋吟抿唇,“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别的住处,就住在我附近怎么样?不过可能租不了太好的,因为我手里钱也不多,如果要额外租房……”
宋吟知道当年以温悯的视角来看,他就是一个不告而别的背叛者,即使现在他让温悯看了自己当年的记忆,也不意味着温悯可以忘记隔阂迅速接受。
温悯或许会想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这些他都能理解,所以,即使有些难过,宋吟也不会强求。
他露出一个微笑,刚想要说以后的盘算,忽然飘过来的几个黑雾字就打断了他——
【想。】
【我很想你。也想一起住。】
……
从过去记忆里出来后,宋吟没有回到极乐城,而是直接被送到了家附近的小路上。
晚上的气温降到了十多度,繁华街道上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建筑纷纷亮起了灯,流光溢彩,路上的每一个路人脸上都是亮莹莹的光。
宋吟边走在路上边给江珉随发消息告诉他自己这边的情况,江珉随却没有多说,只匆匆回复了一个晚点回。
倒是庄自服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他的号码,悠闲地告诉他,极乐城的坍塌停止了,但江珉随要忙着安置那些玩家,还要找人紧急修复楼里的受损区域。
又和他说,每个关押魇的玻璃器皿都有压制魇的高压电流,但白天有巡逻人员不小心搞错了开关,按掉了电源,所以才会导致污染之源被放出来。
最后的最后,庄自服转达了他队长的指示——让宋吟小心着点温悯,不要离温悯太近,他忙完后再来处置温悯。
宋吟并不觉得温悯会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有点担心极乐城的情况。
可转念一想庄自服能这么闲,应该情况并不算太糟,于是他放下心来,把手机放回到了浅色圆领短袖的口袋里。
温悯正安静地走在宋吟身边,虽然被关在小小的器皿里十年不得外出,但他现在出来了,也好像并没有那些充满人气的街市表现出什么兴趣。
他身上穿着宋吟及时从地摊上买的一件白衬衫,浓郁的黑雾已经全部缩回到了皮肤里面,偶尔会无意识冒出来,被宋吟一碰,就会重新隐匿。
总体来看,温悯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也一样对宋吟言听计从。
连宋吟都感到有点意外,他带着温悯一路平安无事回到了家门口。
宋吟拧动钥匙,推开门的同时,朝旁边正好抬起眼的温悯看去了一眼,对方的眼中浮出了些许微光,是回来途中第一次出现,但宋吟没有看见。
他本来要弯腰拿拖鞋,忽然眼睛一亮,着急忙慌地重新捏紧钥匙,往门外跑去,“我要出去买份东西,你先进去等我,我马上回来。”
在这里住这么多年,宋吟早就摸透了这附近所有摊贩的出没规律,出小区门口右转的一个小巷口,有一个名声大噪的贴锅烧饼,除去工作日和雷雨天等恶劣天气都会出来摆摊。
宋吟曾经下课回来路上尝过两次,在那之后就无法自拔地成了忠实顾客,每到周末,他都会巴巴地跑过去送钱。
不过之前他都只买一份,今天正要付钱时,宋吟又多要了三份。
拎着几袋热气腾腾的酱香饼,宋吟一路好心情地回到家门口,他嘴角勾着一点,脸颊也微微鼓起,但是下一刻,当他打开门后,他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空气如凝固一般死寂,令人喘不过气来。
宋吟眼睛缓缓地放大,看了眼客厅中间直直站立不动的温悯。
又过一秒,他眼睛微动,看向了涌动黑雾两米之外坐在沙发上的……兰濯池。
宋吟:“…………”
他忘记家里还有兰濯池了!
叫温悯进去的时候,也忘了和兰濯池说一声!
强烈的心虚感蹭蹭冒到头顶,宋吟直接拎着袋子僵在了门口,直到兰濯池弯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捉着宋吟的手腕,将人拉进来,反手关上门。
兰濯池半阖眼,拧住门锁,没有和往常一样对刚回来的宋吟不正经地调笑,他出奇的平静,偏头道:“厨房里有吃的,你可以拿来招待客人。”
随后又摸了把宋吟的后脖子,摸到没有淋到雨,才收回手,“我先回房间了,有东西要看。”
他自说自话,没有要等宋吟回答的意思。
等到兰濯池走进房里关上门,宋吟才回过神。
宋吟吞了吞口水,莫名有些不安。
在他记忆里,从他第一次见兰濯池开始,兰濯池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不带温度的疏离笑容像面具一样焊在他的皮肉里,哪怕见到仇人他的笑容也不曾消失过。
所以,其实兰濯池不笑的时候才是反常的,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他那副躯壳下的恶劣和腹黑,他不怎么这样平静过。
宋吟看不出兰濯池是不是在不高兴,但他知道他自己做得不太对,好像没有顾及到兰濯池。
他既然让兰濯池住进他家里,就代表他将兰濯池视作了家里的一份子,兰濯池也是这里的住户,但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进了家门。
就是普通的合租室友,带一个朋友回来过夜,都是需要和室友事先说一声的。
可他没有说。
他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万一兰濯池刚才在洗澡,突然进来一个人,被吓到了呢……
宋吟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间,有一点懊恼,不过,他先回头看了一眼温悯,他走上前和温悯解释:“那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和我一起住的。”
温悯身上的黑雾有一种粘稠的质地,在空中翻动时,仿佛会让空气也不流通起来,同时,也会让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一种安全空间在一点点被压缩的感觉。
宋吟话音一落,温悯就有意识地收起了黑雾,宋吟呼吸一松,把一袋酱香饼塞到他手里,“我和他说两句话,你先坐沙发上吃点东西。”
说着,宋吟就把目光再次放到了那扇门上面。
宋吟越想越心虚,他咬了一口下唇,过了两秒,脚步终于动起来,顶着唇上隐约可见的齿痕,满脸鲜艳地推开门走进了兰濯池房间里。
他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东西,抬眼看向兰濯池的后背,想了想,还是小声喊道:“兰濯池。”
“嗯?”兰濯池应了声,但没有回头,他低头在看手里的一份资料,说话声音仿佛一吹就散,“什么事。”
那次兰濯池上街,被一名自称娱乐公司的人拦住塞了名片,后来就联系他去公司大致交谈了一轮,对方给了他一份公司的资料,让他回去过目一遍,考虑考虑。
宋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拎着手里的东西慢吞吞走上前,小声问:“我买了酱香饼,你要不要吃一口?”
兰濯池还是没抬头:“晚点再……”
然而,宋吟在他说完之前就走到他旁边,将一只白皙的手掌啪地按到了兰濯池眼皮底下的桌面,宋吟的手腕虽然纤细,但存在感也不是能忽视的。
兰濯池不得不抬起眼,将幽深的目光投向了宋吟。
宋吟只是心虚,并不怕他,嘴里嘀咕:“就算忙也能吃啊?你看资料只用到眼睛,又不用嘴……真的很好吃,你吃一口尝尝。”
兰濯池抬起下颌的时候,脸部线条会变得极为锋利,甚至能看见脖子皮肤上交错的青管。
他手掌压着桌上的纸,抬着眼,眼窝很深邃,他以这样的姿势自下而上望向宋吟的脸,刚想做样子接过宋吟手里的酱香饼。
宋吟却已经用塑料袋子捏着饼子最上方,撕下来一小块,热气腾腾地放到了兰濯池嘴边。
兰濯池一怔,看了他一眼。
宋吟像只迫切想要得到认可的小动物,两只手一起捏着手里的饼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如晕染了水墨,一直盯着他。
兰濯池沉默半秒,张开唇,齿间衔住那块热物。
宋吟没有这么喂过别人,他有点紧张,而且刚出锅的酱香饼隔着塑料袋也有点烫,他手指被烫得发红。
下一刻,见兰濯池眉心皱了一下,他立刻以为烫到人了,手里一松。
那一小块蘸料丰富的饼,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
宋吟见兰濯池的裤子沾上了酱料,马上在桌上抽出一张纸给兰濯池擦裤子,可原本只有一小块的污渍,被胡乱一擦,一秒钟内就变成了极大的一块。
更糟糕的是,宋吟弯腰擦着裤子,没有注意到手里逐渐从袋子里倾斜而下的酱香饼。
等到发现时,酱香饼已经以一个高空跳水的姿势华丽地掉到了兰濯池的裤子上。
宋吟:“……”
宋吟脑袋像被炸了一样,差点尴尬得当场自闭。
他晕乎乎地用塑料袋把酱香饼弄回到袋子里,又连续抽出了好几张纸,一张一张地给兰濯池擦,脑子里不受控制想了一百种消失在世界上的方式。
终于,在令人窒息一般的氛围中,擦到第三张纸的宋吟听见了一声闷笑,他一愣,还没抬起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搭在后腰拢到了怀里。
兰濯池的怀抱有一种让人如同嵌进了皮肤里的力量感,他半张脸埋在宋吟的小腹上,片刻后,压得发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陛下哄人的方式真是让人闻所未闻。”
宋吟脸蛋嗖地一红,恼羞成怒,“谁哄了,我只是让你尝尝……”
“但是我没事,”兰濯池平静地打断,声音很低,“我早就想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愿,所以我没事。”
“让我自己待一会,就接受了。”
……
当晚,宋吟将储物间所有在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到其他地方,收拾出一间崭新的小房间来,又紧急买了新的被褥被套铺平在床板上,让温悯以后就在这里睡觉。
接着还是当初兰濯池刚来的流程,备上新牙刷、新毛巾、新水杯……小小的空间里,同款的东西有足足三件。
解决完这些,最当务之急,宋吟认为还是要让温悯尽快学会手机打字,否则他一去学校,温悯不能及时联系到他。
第二天一早,说着让自己冷静的兰濯池,戴好帽子准备去那间娱乐公司,出门前他看见温悯从房间里走出来,勾起唇对温悯笑了笑。
那笑容并不算多友好,颇有点皮笑肉不笑,但在兰濯池自己看来,已经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温悯只是静默地望了他一眼。
宋吟早上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家门口发生的暗潮涌动,他一醒来就惦记着温悯学使用手机的事,嘴里含着一把牙刷,含含糊糊教温悯哪些是基础的社交软件。
他知道温悯脑子很聪明,不用事无巨细全部教,只囫囵说一个大概,温悯自己就能懂。
宋吟告诉了他手机的拼音键盘怎么用,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播放当下的新闻实事,让温悯用最快速度了解如今的社会。
而宋吟则又跑回到浴室,吐掉嘴里的泡沫,刚准备含一口水——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差点让宋吟呛得把生水喝进了肚子里。
他咳嗽两声,擦了擦生理性泛红的眼尾,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踩着拖鞋出去开了门。
来的人是一个不速之客。
不,是三个……江珉随,还有他身后的庄自服和楚年。
“你们……”宋吟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怎么来了啊?”
江珉随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穿着短袖睡衣的宋吟身上,往他还流着水珠的饱满脸颊扫了一眼,下一刻,他如同自己家一般,越过宋吟直接进门了。
一进客厅,直面沙发上坐着的温悯,对方也把目光从新闻联播移到了他身上,体内黑雾隐隐又要蔓延。
“江珉随,你干嘛随便进我家!”宋吟不满地趿拉着拖鞋赶上去谴责江珉随,接着,又去提醒温悯,“温悯,不要那样。”
温悯把黑雾收回去,唇角抿平直。
宋吟正头疼,身后的庄自服二人也自顾自走进来了,庄自服对着宋吟灿烂笑道:“嗳,你平时也穿这种小熊睡衣在家里到处走来走去吗?”
“脸颊还粉扑扑的。”
“这么可爱,怪不得队长一闲下来就要来找你。”
不仅如此,凝脂一般的肤肉上还有闷在被窝里闷了一晚的香气,连发丝都有体香,眼角皮肤薄,情绪一激动,就会变成胭脂色。
宋吟听着庄自服胡说八道,赶紧扭头去瞪江珉随,想让他出声制止。
但江珉随只是弯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张纸。
宋吟皱起眉,心下一沉,吞了口口水,盯着江珉随出声道:“不要带走温悯。”
如果江珉随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宋吟还会当他是为了别的事,但他叫上庄自服和楚年一起,那就一定是为了温悯而来的。
说来也是,一个引起全球性灾难的污染之源,放任他在人类堆里哪怕一分一秒,都是极为不负责的行为。
但是,宋吟认为温悯是可控的,温悯在极乐城笼里会每晚释放瘴气,但是昨晚在他这里睡的时候,连一丝瘴气也没有散发。
所以宋吟试图和江珉随谈判:“我会盯着他,不让他伤害别人,也不会让他感染新的魇……”
然而,话没有说完,江珉随就将一张纸放到了桌面,“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带走他,所以我来是为了别的,这张纸你看看。”
“这是什么?”宋吟表情警惕,拿起那张纸,“……合同?”
江珉随轻点下颌,修长的指尖轻叩在膝盖上,低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不把污染之源收容回极乐城,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他轻偏脑袋,庄自服便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漆黑的金属手环,“第一,温悯要带上监管手环,让我们随时可以打开监控,看他此刻的一举一动,当然我们不会滥用此功能侵犯你的隐私。”
“第二,温悯作为污染之源,有无法泯灭的罪,他只要活一天,就必须做出补偿抵消他的罪恶——如果我们有需要,他需要随时配合我们捕捉其他魇。”
“第三,”江珉随抬起眼,幽暗视线盯着宋吟的脸,“你也要加入我的小队……以驭犬师的身份。”
前面两个还很好理解,但是现在这个,宋吟听得满头问号:“……什么意思?”
怎么和犬扯上关系了?
“队长的意思是,”一旁的庄自服耸耸肩,忍不住插话道:“温悯只有你在的时候能被镇住,所以他配合我们捉魇的时候你也要在。”
“但是放心,你不用和我们一起捉魇,你的任务很简单,只用镇住温悯就好,这就是驭犬师的意思,你是师,温悯是犬。”
“这三个条件都能接受的话,你和温悯一起在上面签字,签完我们就会立刻走人。”
宋吟张口结舌:“这……”
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啊??
他憋得满脸通红:“温悯又不是——”
宋吟一句话噎在了嘴里,因为他看见一旁的温悯已经拿起庄自服递过来的笔,生疏地在庄自服指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庄自服手脚利落,一把将那冷冰冰的镣铐扣在了温悯的手臂上。
自此,他们协议达成。
温悯对宋吟的忠诚性和暂时无害性为他争取到了能自动活动的权益,这是他们在极乐城商量过后一致同意的结果,宋吟最后也只能签下字。
不过他最后小小地和江珉随抗议了下,想让他别叫驭犬师这种尴尬的名字。
但江珉随只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要试着习惯,因为你不止一条狗。”
宋吟:“??”
总而言之,宋吟和温悯莫名其妙就加入了江珉随的队伍,宋吟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一直在为驭犬师的称号尴尬。
一直尴尬到中午,宋吟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打算去看看温悯看到了哪里,他为温悯准备了三个学习现代生活的影片,不知道温悯看完一部没有。
宋吟悄咪咪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悄咪咪地把床头柜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又悄咪咪地推开门走出去,最后见沙发上人不在,就悄咪咪地走到了电脑旁。
当宋吟看到电脑屏幕上是某歌的搜索页面时,他还忍不住抿唇高兴,温悯已经学会用搜索了吗?
温悯想搜些什么呢……怎么用手机打车?怎么交话费?怎么用手机支付?
宋吟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直到看见第一条搜索记录:【怎么表达喜欢】
宋吟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见第一条之后,历史记录多出了十几条银秽消息。
【吸柰子和舔学哪一个更能让喜欢的人舒服】
【舔学技巧】
【男生的柰子也会被吸大吗】
【舔柰技巧】
【长相可爱的男生后面的学会不会喷水】
宋吟脑袋一炸,迅速点了删除所有聊天记录,他知道温悯不懂这些,肯定是看见下面出现的其他相关搜索引擎,温悯看不懂,觉得好奇,顺势点的。
但看见那些的尴尬难以消除,宋吟感觉自己暂时没办法面对温悯,趁温悯从房间出来之前,一溜烟躲回到了卧室。
宋吟窝在被子里连玩三把贪吃蛇才冷静下来,他口干舌燥,呼了口气,将后背的枕头拉起来一点,准备拿起水杯喝一口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一路走到他房门前,停下。
片刻后,宋吟看见有黑雾逐渐从缝隙里漫进来,在宋吟的眼皮子底下,从一开始的不规则形状,最后一点点变成了一行字。
【那个人不在家。】
那一行整齐端正的字,一看就是温悯的,宋吟没想到温悯还能以这种方式和他隔着门对话,稀奇了一秒,“你说兰濯池?对,他出去了。”
门的缝隙内,又有一团雾钻进来。
【那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
宋吟顿了下,刚想说对啊,就见门前一行字浮现——
【我可以进去吗?】
宋吟本来还迷迷糊糊,看见这一行字,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蹦起来,霎时间,刚才在电脑上看见的那些不入流搜索记录全部重新出现在脑子里。
一条条、一句句,一字不漏。
他知道温悯对这些事肯定不了解,但万一他是突然对那些事有了兴趣,想找人实践呢,他的好朋友只有自己,就算实践也只能找他实践。
不然,他为什么要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还问他能不能进来。
如果自己说可以进来,他进来之后想做什么??
宋吟紧紧地攥住手底下的被单,脸色恐慌,一时之间,有种小孩子在他手里长歪了的愧疚。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悯力气还比他大,如果想进来,他完全不能阻止,对了,他好像连门锁都没有关。
宋吟连鞋都顾不上穿,啪啪啪跑到门口准备锁门,他既羞恼,又想扭正温悯脑子里的想法。
于是,他刚锁上门,就对门外的温悯飞快指责道:“不可以!就算我们两个关系很好,也不能做那些事,温悯,你只是搜了一次那些东西,怎么就想这些了,你真的太色了——”
与此同时,温悯新写的一行字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不过宋吟语速太快,最后一个字音刚落,那团黑雾才慢慢转变成一行字。
【我想看看你放玻璃瓶里的那些星星纸。】
宋吟:x.x
宋吟:“。”
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