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5章 身份,怒斥

“嘿,两条大鱼……”

冉冥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随意用还在滴血的刀尖指了指其中一名亲兵:

“你,去!把李弼给俺叫过来!让他来认认,这俩到底是什么来头的魑魅魍魉!”

“是!将军!”

亲兵领命,翻身上马,朝着李弼府邸的方向疾驰而去。

冉冥则好整以暇地跳下马,从士兵手中接过一个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随意地坐在一具叛军的尸体上,等待着李弼的到来。

这场血腥的镇压,虽然惨烈,但终究是按照陛下的谋划,圆满收官。

他现在很好奇,这两个能策划出如此规模叛乱的头领,究竟是谁?

而李弼看到他们,又会是何等表情?

晨曦映照着他那沾满血污的光头和铠甲,宛如一尊刚刚完成杀戮的魔神。

当那名满身血污、带着一身煞气的楚军亲兵冲到李弼身前邸,告知叛军已被击溃、冉冥将军请他前去辨认俘虏的首脑时。

李弼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轰然落地,随之涌起的是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对那位远在东方、却仿佛洞悉一切的年轻帝王的深深敬畏。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在一队精锐楚军的护卫下,急匆匆赶往依旧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正阳门。

越靠近正阳门,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街道两旁,楚军士兵和征召的民夫正在默默地清理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用板车一车车地往外拉。

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青石板,汇聚在低洼处,形成一汪汪粘稠的血泊,空气中那股铁锈与死亡混合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李弼坐在轿中,透过轿帘缝隙看到这一切,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轿子在离城门尚有段距离的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停下,这里被冉冥的亲兵临时控制着。

李弼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官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这才快步走向被一群悍卒簇拥着的冉冥。

只见冉冥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不知从哪搬来的木箱上,他那颗光头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油亮。

玄色甲胄上溅满的血污已然凝固成深褐色,更添几分悍厉。

他正拿着水囊大口喝水,见李弼过来,随意地抹了把嘴。

“下官李弼,参见冉将军!”

李弼连忙上前,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且不说冉冥是皇帝心腹爱将,官阶远高于他,单是昨夜力挽狂澜、拯救常安于危难之际的泼天功劳,就足以让他敬畏有加。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礼了。”

冉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粗声粗气道。

“李大人,叫你过来,是让你认两个人。”

他用下巴指了指被五花大绑、按跪在空地中央的那一老一中年两名俘虏。

李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两人形容狼狈,衣衫破损,身上带着伤,头发散乱,脸上混合着血污、尘土和极度疲惫后的灰败。

但当李弼的目光仔细扫过他们的面容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此刻狼狈不堪,与往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但李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毕竟,他曾是汉室重臣,对于这些皇室宗亲中的核心人物,再熟悉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冉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冰冷与决绝:

“回冉将军,下官认得此二人。”

他伸手指向那名老者,语气清晰地禀报道:“此人,乃是前朝中山王,刘胜!”

他又指向那名中年男子:“此人,乃是前朝宣王,刘贺!皆是伪汉皇室嫡系宗亲,论辈分,皆是那伪帝刘襄的叔祖辈。”

他刻意加上了“前朝”和“伪”字,以表明自已与新朝划清界限的立场。

李弼的话音刚落,那被按跪在地的中山王刘胜猛地抬起头。

花白的头发沾着血污黏在额前,一双老眼因为极致的仇恨和屈辱而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盯着李弼,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用那沙哑破败的嗓子发出了泣血般的咒骂:

“李弼!你这背主求荣、寡廉鲜耻的国贼!狗彘不食的东西!”

“你食汉禄,受汉恩,位居高官,却行此卖国篡逆之举!”

“你开门揖盗,引楚贼入室,害我汉室江山倾覆,屠戮我刘氏宗亲!如今竟还敢在此指认本王?”

“你……你不得好死!你必遭天谴!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情绪激动,一边骂一边挣扎,若非身后士兵死死按住,几乎要扑上来。

旁边的宣王刘贺虽未像刘胜那般歇斯底里,但眼神中的怨毒却丝毫不减,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

“李弼,休要在此惺惺作态,妄图以‘前朝’二字撇清!你这叛徒之名,早已刻于汗青,遗臭万年!”

“我等纵然今日身死,亦是汉室忠魂!”

“而你,不过是楚宁脚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待你失去利用价值之日,便是你兔死狗烹之时!我等着看你下场!”

面对两人如同毒箭般的咒骂和指控,李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心中五味杂陈,有羞愧,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扭曲的坚定。

他知道,自已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猛地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脸上强行挤出一副冷漠甚至带着几分讥诮的神情。

他迎着刘胜和刘贺那杀人的目光,提高了声调,用一种近乎辩白的语气反驳道:

“二位王爷!时至今日,又何必执着于过往虚名,行此无谓之怒骂?”

他挥手指向周围那些正在被清理的叛军尸体,以及远处依稀可见的、正在恢复秩序的常安城,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理性”:

“大汉气数已尽,天命已归大楚!此乃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楚帝陛下,文韬武略,天命所归,一统中原在即!”

“我李弼,不过是顺应天命,识时务而已!”

“难道要像你们一样,螳臂当车,带着这数万无知愚民飞蛾扑火,徒增伤亡,方算是忠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