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2章 凶多吉少
残存的楚军将士被他的话语激荡,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声浪虽然不及之前浩大,却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悲壮。
王忠嗣身旁的蝎族黑狼部首领突兀金早已不耐烦,他本就因迟迟未能全歼这支楚军而焦躁。
此刻见薛丁山如此不识抬举,更是勃然大怒,虬髯戟张,厉声吼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大王就成全你!”
“传令下去,全军压上,不必再留活口,将这些楚狗给本王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杀——!”
随着突兀金这充满暴戾的命令下达,唐军与蝎族联军最后的耐心也消耗殆尽。
更加凶猛、更加疯狂的攻击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楚军那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阵地发起了毁灭性的冲击。
箭矢如蝗,刀光如雪,瞬间便将薛丁山和他麾下忠勇的将士们彻底吞没。
黑河谷的最后乐章,在鲜血与钢铁的碰撞中,奏响了最悲壮的终曲。
黑河谷,这片干涸的河床已然化作了吞噬生命的巨大漩涡。
阳光惨白地照在遍布尸骸、兵器和断旗的土地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
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几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咸腥。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属撞击声、临死前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
仿佛地狱的挽歌,在河谷间反复回荡,撞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
薛丁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片血与火的炼狱中战斗了整整一个轮回。
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每一次挥舞,都像是从粘稠的泥沼中拔出,手臂酸麻沉重,几乎失去了知觉。
那杆曾经光华流转的神兵,此刻戟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缺口,被一层又一层暗红发黑的血垢覆盖,早已不复往日锋芒。
他身上的明光铠多处凹陷破裂,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将银色的甲叶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周围的楚军将士更是伤亡惨重。原本还算严密的圆阵,此刻已被压缩到了极致,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还能站立的士兵寥寥无几,人人带伤,甲胄破碎,凭借着最后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对统帅的信任,死死抵着盾牌,用卷刃的刀枪机械地格挡、劈砍。
每一步后退,脚下踩到的都是同泽尚且温热的尸体。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一次唐军和蝎族联军发起的冲击,都像是巨浪拍击着即将崩溃的堤坝。
“保护将军!”
一名亲卫嘶哑地喊着,用身体挡在薛丁山侧翼,随即被数支长矛同时洞穿,壮烈牺牲。
薛丁山目眦欲裂,画戟狂扫,将那名持矛的唐军校尉连人带甲砸飞出去,但他自己也因力竭而一阵踉跄,险些栽倒。
他拄着画戟,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迷蒙了他的视线。
望着周围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难道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王忠嗣立马于远处高坡,冷静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楚军的抵抗已然到了强弩之末,那面残破的“薛”字旗帜虽然依旧在顽强的飘扬,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薛丁山的勇武确实令人惊叹,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个人的勇武终究无法扭转战局。
他微微抬手,准备下达最后的总攻命令,彻底碾碎这支顽强的敌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地面,开始传来一种异样的震动。
初始极其微弱,混杂在战场震耳欲聋的喧嚣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很快,那震动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如同夏日暴雨前的闷雷,从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并且迅速靠近!
不仅仅是王忠嗣,战场上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兵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厮杀的节奏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不少人下意识地朝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河谷的东南侧望去。
只见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紧接着,那黑线迅速扩大、变粗,化作一片汹涌奔腾的浪潮!
无数骑兵的身影在扬起的漫天尘土中若隐若现。
他们盔甲鲜明,刀枪如林,一面赤红色的朱雀战旗在队伍最前方猎猎作响,迎风狂舞!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一个眼尖的楚军士兵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这声呼喊如同星火落入枯草原,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楚军将士心中的希望!
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奇迹般地为之一振,残存的士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奋力将逼近的敌人稍稍逼退。
那支骑兵速度极快,蹄声如雷,震得整个河谷都在颤抖。
为首一员大将,身材魁梧,手持一柄厚背砍刀,正是朱雀军团中以勇猛著称的郭锋!
他率领着一万朱雀军团精锐骑兵,如同天降神兵,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唐军和蝎族联军的侧翼狠狠撞了过来!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王忠嗣马前,脸色煞白,声音急促得变了调。
“启禀大帅!东南方向发现大队楚军骑兵,兵力约万余,打朱雀旗号,距此已不足五里!”
王忠嗣的脸色在听到“骑兵”二字时,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之前的从容与胜券在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骑兵浪潮,握着马缰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骑兵……竟然是骑兵……”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冰冷:“昨晚来了一万步卒,如今又是一万骑兵。”
“朱雀军团,竟然能同时派出两万援军驰援黑河谷。”
一个极其不祥,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周身泛起一股寒意。
他猛地转头,看向落霞山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赫连无咎他那四万人马,恐怕……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