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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嫁妆,一应照着规矩来就是了,如今又有什么可商量的。至于婚期,王爷已经答应了,又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应着气愤,靖王妃脸颊上到显出几分红润,一双眼睛晶亮,看来熠熠生辉。
周向荣连忙低了头去,口中道:“规矩无非人情。如今婚事定得急,本就是愧对王府,若是在聘礼还只顾着守规矩,就是当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了。”
靖王妃听了也不激动,只是轻笑道:“这些本该是内宅妇人来商谈的,如今周将军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言下之意,很有几分看不起周向荣的意思,赫然是将他比做了妇人。
周向荣听得心头火起,心中更添几分说不出的烦闷。若不是自家那个对自己为侄子操心的举动很是不满,自己也不必上门来受这靖王妃的奚落。念及此,对自家夫人又增添了几分不快,成日里只顾着拈酸吃醋,却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替自己纳的妾也都是不下蛋的。若不是当年自己还有一股血脉,岂不是生生断了自己周家这一房的香火。
他只顾着将问题往周夫人身上推,却浑然不去想,周夫人也不是没有替他纳妾,甚至于私下里连那生过孩子的典妾都暗地里纳了来,哪里是不尽心。这有问题的人是谁,还未可知。
想了许多,脸上却分毫不动容,道:“王妃说笑了,末将这侄子,是周家两房唯一的血脉,日后两房就等着他上香,末将自然是关心了些。”
林娇娘在边上听得心中一动,偷偷将周向荣打量两眼,心中想,这周家两房都只有一个儿子,日后莫不是还要闹出什么兼祧的事情来吧?
若是这般,那就当真让人恶心了。
正想着,就听靖王妃冷声道:“周大人关心侄子的心意,当真让人感动不已,若是旁人不知晓的,说不得还以为是周大人的亲子。”
靖王妃一语,让周向荣与靖王爷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唯有林娇娘在旁边听了,暗地里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时候周向荣与靖王爷已经同时站了起来,她也连忙站起来,手摆在身前,做出手足无措的模样来,间或偷偷地看这边一眼,一副茫然模样。
靖王爷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拉了周向荣,口中道:“周兄息怒,周兄息怒。娇娘的婚事,由我做主,我答应周兄就是。王妃也不过是关心娇娘,方才失了分寸。”说着,瞪了靖王妃一眼,转头对着周向荣,又是一脸讨好。
靖王妃被他瞪得那一眼,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掉。堂堂一个王爷,对着一个武将屈膝,不仅丢了王爷的面子,还不给自己留一点身为王妃的脸面。心中的委屈难以言表。
周向荣被靖王爷拉了一拉,看着靖王妃依旧是那副高傲模样,甚至于不给靖王爷脸面,倒是生出一点儿敬意,只是转瞬这敬意也就都消散了,怒气涌上心头。奈何他也知道自己明面上还是该敬着这靖王爷与靖王妃,若是时时将靖王爷压一头,说不得就会让他觉得失了脸面,干脆与自己翻了脸。
毕竟那件事于靖王爷来说是把柄,于自己来说,也算得上是破绽。若是当真闹到陛br />
心念急转之下,他硬生生将那怒气压了下来,居然对着靖王妃行了一礼:“想必王妃对末将多有误解,倒是末将的不是了。日后成了亲戚,两家多往来几次,大约也就不会有这般误会了。”
靖王妃听得面上一怒,周向荣居然是威胁起自己来了,说什么成了亲戚,若不是王爷……她胸口气得生疼,当着人前却不好有什么动作,只想着快些将周向荣打发了走。
“周大人宽厚。”她勉强说了一句,懒懒地挥了挥手,对靖王爷道:“如今王爷既然接过了此事,就劳烦王爷与周大人商量了。如今,我与三丫头要好好亲香亲香,说些女人间的私房话。”她一双美眸落在靖王爷身上,似笑非笑暗中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还请王爷移驾他处,休要扰了我们母女清净才是。”
周向荣心中暗骂一声泼妇,不动声色行了一礼,顺势就被靖王爷拉出去了。
这个时侯,他倒是将方才心中想着要给林娇娘讨公道的念头完全丢到了脑后,只想着将婚事完全定下来,赶紧将人娶过门了事。毕竟只有人到了周家,他才能放下心来。
林娇娘见靖王爷与周向荣一同出去了,靖王妃转头来看自己,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秋水明眸却渐渐变得狠厉,上下打量的举动也渐渐越发放肆了起来。
好一会儿,靖王妃忽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三丫头,你可知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林娇娘正凝视着靖王妃。
靖王妃是个看上去端庄大气的女人,虽说儿女都已经到了娶妻嫁人的时候,却依旧穿着一身正红衣裳,明艳端方。
她一声厉喝,边上的丫鬟立刻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林娇娘。后者正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听到王妃的声音,林娇娘甚至露出了浅浅的笑,一张简单地用手抹干净的脸容光四射:“母亲说的,女儿却不明白呢。还请母亲帮女儿解惑,女儿何错之有,以至于,母亲刚刚送走了父亲,就对着女儿摆起了脸色呢?”
娇滴滴的声音入耳,靖王妃顿觉心惊,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居然敢与自己大小声起来?她擡眼去打量林娇娘,见她依旧是自己送过去的旧衣,外面的纱衣沾满了灰,头发梳得乱七八糟,低头去看,甚至脚上还没有穿鞋子。
当即,靖王妃就冷了脸。方才,这丫头就是这样的姿态跟着那周向荣进来的?!
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面!
她当即就要脱口而出,一双眼睛已经因为抓住了林娇娘的错处而闪闪发亮。偏生此时,外边守门的小丫鬟忽地叫起来:“肖嬷嬷,王妃庭院不可擅闯!”
外面传来一阵哭号声,尖利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头颅。靖王妃面带不愉,略微侧脸示意身边大丫鬟,立刻就有人福了福身子,上前掀了帘子去外间了。
林娇娘看着那丫鬟走出去,金线绣边的撒花织锦裙,上身颜色略浅的短襦,绣着富贵牡丹,一块浅色玉佩压裙,手上套着黄金镶白玉的手镯,头上珍珠六瓣金花点缀发间,看上去倒是比自己这个庶女更显华贵。
等那丫鬟穿过水晶的帘子出去了,外面那肖嬷嬷哭号着说不好了的声音也渐低,林娇娘才转头与靖王妃对视,一双美眸似笑非笑,说不出的讥讽。“果然母亲身边的人都是金贵人,方才那丫鬟,身在奴籍,倒是比女儿这个正经的王府庶女,还多几分富贵气象。”
她的唇角翘起,嫣红唇瓣显出主人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意:“也不知道,外人看了,到底是觉得母亲对身边人都亲善有爱呢,还是觉得母亲对庶女太过苛刻了?”
还不等靖王妃说话,她又收敛了笑意,举袖半遮半掩地掩住了唇角弧度,美眸盈盈看向靖王妃:“不,不,不,倒是女儿疏忽了。母亲向来对姐姐妹妹们都是和蔼可亲,也只有对着女儿,才是这般。想来外人看了,也只会觉得,大约是女儿不听话,惹了母亲不快才有这般待遇,断然是不会想到母亲对我是多有苛责,以至于在王府里,连下人都比正经王爷的女儿有脸面的。”
她本就穿着窄袖,就算是这样举了手遮了,也只堪堪遮住一半,靖王妃依旧是能清楚地将她连山过的讽刺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随着她越说,心中却渐渐惊奇起来。
这丫头被自己养得愚笨无知,怎么今儿反而聪明了起来?
尽管被说破了心思,靖王妃却半点没有惊慌之意,唯有淡淡的好奇。正如林娇娘所说,靖王妃在外的表现一向好,其余的几个庶女也看上去教养得极佳,单凭林娇娘的表现,任谁都只会觉得,林娇娘是个不堪造就的,对靖王妃却是无碍。
这个时侯,被林娇娘说得好奇的她倒是忘记了,方才自己是气势汹汹准备找林娇娘麻烦的。
见她打量自己,好奇之意尽显,林娇娘也就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与她对视。
靖王妃越发觉得今日这个三丫头不同寻常起来,一时之间,隐约升起了防备之意。
在王妃屋子里,银红一向是不敢出声的。她方才被靖王妃一声怒喝,吓得两股战战心里面却还在想如果王妃要责罚姑娘,自己一定要拦住了。结果不一会儿,听着姑娘说了那么不客气的话,王妃反而安静了下来,她心中分外不解,依旧是不敢出声,就怕自己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反而给姑娘添了麻烦。
于是,她干脆站在林娇娘身后,担忧地看着林娇娘包裹着薄薄一层丝帛的脚。这双脚方才在碎瓷上踩过,后来又在花园里跑了那么久,银红担忧有些碎瓷已经扎进去了,如果不及时挑出来,万一留在里面,姑娘可就要吃苦了。
她胡思乱想着,没有注意到屋内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越来越凝滞。
靖王妃打量着林娇娘,心中猜度她是不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不顾地就要与自己闹起来。而林娇娘却正想着,今天自己到底能做到哪样的程度,心里面正来回考虑该如何说话更显气势。
旁的丫鬟们没有主子发话,自然是更加不敢动弹。唯有王妃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此时都略带好奇与不屑地打量着林娇娘,也如同靖王妃一样猜度着,为何今日林娇娘忽地就变了一副面孔。
屋内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门帘一掀,方才出去的大丫鬟快步走了进来,一张圆圆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惊讶。进来之后,她下意识往林娇娘的方向扫了一眼,方才收回了视线,往靖王妃的方向走过去。
林娇娘注意到,那看过来的视线中,不仅带了惊讶,居然还带了三分畏惧,不由在心底哈哈哈笑起来。果然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自己闹了那么一场,居然连王妃身边的丫鬟只是听说,对着自己就已经有了三分畏惧。
她垂了眼帘,心道,看起来,以后隔三岔五闹一场,说不定倒是有意外之喜。
至于这么闹名声不好听的事,林娇娘压根就没想起来。就算是想起来了,她大约也不会在意,毕竟日后就要嫁到外地去了,说不得这辈子都不会回来,那京城里的名声,又有什么关系。
进门来的大丫鬟快步走到靖王妃面前,向来行走之间衣裙都不见行迹的人,耳中玛瑙耳坠居然也摇摆了起来,足以显见得她内心颇为不平静。俯身向下,在王妃身边轻声说了方才肖嬷嬷来报的事情,她紧紧拢在身前的手指也有一点颤抖。
没想到,这平时不声不响的三姑娘闹起来,居然一下子就闹了一场大的。
靖王妃听了回报,也是惊讶,明眸在林娇娘身上一扫,后者配合地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脸,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外面哭喊的是靖王妃身边的肖嬷嬷,就是那方才那王妃院子里管茶水,结果半路却跑去围堵林娇娘的婆子。也不知道靖王爷身边那群人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她全须全尾地跑了出来,还一路跑到了王妃的院子里,就这样告了林娇娘一状。
略一思拊,林娇娘倒也不奇怪。这次牵涉的人不少,中间免不得就有人念着法不责众,又想着这件事与自己有关,王妃一向不喜欢自己,在王妃面前卖个好,说不定日后也能入了王妃的眼。
方想明白,靖王妃就已经起身,曼步走到了林娇娘面前。尽管只是挑起了眉,靖王妃却也已经不复方才那股雍容气度,更显出几分威严来。
她居高临下盯着林娇娘,冷声道:“我倒是不曾想到,三丫头你是个厉害的,一下子就折了我院子里一个嬷嬷去。”
林娇娘坐在椅子上不动,只是擡起头与她对视,唇边笑意嫣然,看得靖王妃牙齿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好歹她还记得自己身为王妃的气度,忍住了一时之气,没有动手。
结果,却见林娇娘笑靥如花,对着自己分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行了一礼,口中道:“也是爹爹体恤女儿,才发作了那些无法无天的下人。”她同样对着靖王妃挑眉,恍若挑衅:“说起来,也是母亲管教不严,才闹得那些下人自以为是,个个都将自己当成了王府的主子,对着王府里的姑娘,也敢动起手来。”
靖王妃只觉得面前林娇娘的言辞都淬了毒,一句一句扎得她的心血流不止:“又恰是不巧,被周伯伯看到了,爹爹为了王府的脸面,也说不得只好狠下心来,将那些目无尊长的下人都处置了。纵然是没有告之母亲,可母亲也休怪,毕竟,是为了王府的脸面。”
林娇娘盯着靖王妃,一字一字地说:“毕竟我的亲事定下来之后,王府的脸面,可再禁不起半点儿折损了。”
靖王妃倒退一步,捂住了胸口,一张脸煞白。
林娇娘的婚事,她自己不满意,又何尝不是靖王妃心中的痛处。若是按照她的设想,也不必将林娇娘嫁给什么边疆小官的儿子,只需要在京城里找一家人多关系杂有内宅混乱的人家,选那身份相当又不成器的庶子或嫡幼子嫁过去,不出两年就能将她磋磨得面无人色。
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外人,也只能说自己是按着规矩来办事的,说不出半点儿不是来。可那边疆小官的庶子……
边疆!小官!庶子!
哪一个词都是靖王妃心中的痛。
给林娇娘定了这样一门亲事,她走出去都觉得,外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就说自己苛待了庶女。
这样想着,她看向林娇娘的目光已经变得分外不善,似乎随时都要将她撕成碎片一样。
☆、第 11 章
林娇娘擡眼看着靖王妃,唇边的弧度依旧是浅浅的,仿佛是在笑。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眸子中沉静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幽深得看不到任何情绪。
那一张如花美颜,落在靖王妃眼中,也显出不同寻常的滋味来。
靖王妃的面色眼见愈发狰狞,她边上伺候的丫鬟顿觉不妙起来,立刻上前抚胸拍背,扶了靖王妃的手,就怕她一个不慎倒了下去。
自有那等不惜为王妃出头的丫鬟跳了出来,对着林娇娘道:“三姑娘这样说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王妃身为三姑娘的母亲,但凡有什么训斥,三姑娘都该听着,这样没规矩的反驳,哪里像是王府的女儿?!”
林娇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靖王妃,轻描淡写地说:“母亲还是先坐下吧,毕竟母亲可是金贵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女儿就是赔上命来,也是无用不是?”
“不过,到那时候,也不知道母亲要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女儿,来嫁到边疆去。我可记得,四妹妹和五妹妹,都定了人家了呢。”
她的语调拖长,毫不掩饰的讥讽让靖王妃越发心悸,瞪着她的视线也越发凌厉。偏偏以往见了这样的目光就畏缩如同小老鼠的三姑娘此时却分毫不避,直直地迎着靖王妃的视线,眼中闪动的嘲笑之意让靖王妃忍不住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先是慢慢地借着丫鬟们的手坐下,然后才挥手让方才跳出来的丫鬟滚下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林娇娘看着那丫鬟一张脸花容失色,心底也涌上淡淡的愉悦之意来。
靖王妃凝视着林娇娘,许久,捏着手指,冷声道:“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对着我,倒也能说出几句话了。”
林娇娘掩唇,眉眼弯弯妩媚动人,偏生眼底却没有什么欢悦之意。她对着靖王妃娇声道:“也是父亲疼爱,才纵得女儿略微放纵了些。”这时的声音,却又与之前交谈时不同,显出几分刻意的娇柔来。
靖王妃一听,顿时就明白,林娇娘的底气何在了。
她已经在周向荣面前出现过,而且想来深得周向荣的心。而偏偏,与周家结亲的靖王府在这桩亲事中,居然是出于下风的!
靖王妃紧紧地捏住手指,指尖都发白,心底颇为不平静。
她想不明白,靖王爷为什么非要答应周向荣,为什么对着周向荣诸多忍让,又为什么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理由!
视线落到林娇娘身上,靖王妃竭力平心静气道:“也是,你父亲疼爱你,才特意将你交到我手上好生教导。只是我有愧,却将你教成了这样的性子。”
她试探地看着林娇娘,流露出轻微的恶意:“今日之事,纵然是下人们是了分寸,你做事也是多有不妥当之处。今日你不仅自己在周将军面前丢了脸面,也连累了你几个姐妹的名声,日后去了周家,只怕礼仪上会被诸多挑剔。”
林娇娘静静地听着她说,唇边的笑意一直不减,嘲讽之意也是半点不退。就听得靖王妃说:“到你大婚之前,我会派了嬷嬷去你身边,好好教一教你规矩!从今日起到大婚之前,你就不要出院子了!”
她说完,就听得林娇娘忽地笑出声来。扑哧一声,随后连绵不绝,笑得前俯后仰,好似靖王妃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靖王妃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脸上却还在竭力露出和蔼之色:“你看你这孩子,真是该好好学一学规矩了。如今,哪家的淑女会似你这般大笑,连仪态都忘了。”
林娇娘的笑声忽然间就停了下来,她坐在那里,唇角上翘,幽深视线落在靖王妃身上,带来几丝凉意。
“母亲,如今我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今儿跑出来了,母亲就不要想再如同过去那样拿捏我。也许母亲自觉是府中主母,一言既出,府里头的人就只有听从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听呢?”
“左右,我在乎的东西,都已经被母亲亲手毁掉了。母亲如今,还有事什么可以威胁我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那双美眸直直地看向靖王妃,冷淡,平静,好似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物——而不是看一个人。
靖王妃觉得脊背上渐渐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一样的不安。这样的林娇娘,眼底的淡漠如此清楚明晰地告诉靖王妃,不要想着威胁她,她什么都不在乎。
靖王妃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一个不小心,如同林娇娘所说,毁掉了最后制约她的东西。想来,以前那些恭顺柔和,也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罢了。
如今自己让她失望,她自然是毫不在乎。
“母亲也许觉得,我不过是内宅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母亲身边那么多能人,随时随地都能制住我。”林娇娘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股嘲讽的口吻,让靖王妃身边的所有丫鬟都觉得,对方是在说自己,偏偏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们,而是继续看着靖王妃,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不知道在心底想了多久的话。
“可是母亲,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捏我的东西呢?若是真的闹得不愉快了,我左右也就是这样了,大不了一个死。母亲呢?可曾想过,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面对父亲和周家?”
恶意满满的语调让靖王妃擡起了下巴,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姿态。落在林娇娘眼中,却只是无措的挣扎。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心情极佳地继续说下去:“父亲的反应,母亲大约也是看在眼中的,周家这门亲事……靖王府,拒绝不得呢……”
仿佛笨哦什么捏住脖颈,靖王妃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听出了林娇娘的疯狂,连自己性命都可以搭上的疯狂。
更糟糕的是,她确实说中了自己的软肋。
她不知道靖王爷为何如此惧怕周向荣,可是就算没有理由,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周向荣。一面在心中下定决心要知道理由,靖王妃一面冷淡地扫视着林娇娘,假装方才的那番话,对她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你这孩子,倒是个气性大的。”她依旧是带着笑的,语气也依旧温柔,似乎林娇娘方才那几乎已经算是撕破脸的话她一点都没有听到——尽管心底已经是咬牙切齿。
“不过是说两句规矩,怎么说起‘大不了一个死’这种话了。好了好了,你既然是不愿意,那也就罢了。我也不过是想着周家也是官家,若是失了礼数,终究是不好的。”
靖王妃的服软立刻就被林娇娘捕捉到了,她立刻微笑,垂下眼帘,轻声道:“母亲多虑了。不过是边疆小官的庶子,能得皇室血脉下嫁,就已经是泼天的幸运,哪里还有胆子对皇室中人挑三拣四?”
她盯着靖王妃,翘着唇角,修长洁白的手指软绵绵地放在小几上,落在靖王妃眼中碍眼异常。
不管看多少遍,靖王妃都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真有那等天生丽质,无需锦绣华服,也能璀璨生光的存在。林娇娘就是这样,纵然是衣衫散乱妆容全无,可也是绝世而独立般的美貌。
就仿佛黑暗中多出一道光落在身上一样的显眼。
“母亲说,是吗?”偏偏这个时候,林娇娘还这样挑衅般地问了靖王妃一句,让靖王妃差一点就捏断了长长的假指甲。
镶金戴玉的假指甲已经变了形,身边的丫鬟看得心惊,连忙上前挡住了林娇娘的视线,口中道:“王妃,三姑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王爷的女儿,哪有让别人挑三拣四的道理。”
说着手中伸出手去扶了靖王妃,手上微微用力,靖王妃一痛,立刻回过神。视线落在林娇娘身上,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还给她一张微笑的脸。
看得她心中不快的脸。
靖王妃定定地看着她,终于心平气和。靖王府,果然是出了个不怕死的疯子呢。
与这样的人,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左右那要嫁的人,不是什么好人;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要离开的靖王府,也不是什么好归处。
林娇娘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自己还计较什么呢?
☆、第 12 章
下一刻,另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就是没有了牵挂,才让人觉得害怕吧?一只没有了桎梏的野兽,当她露出獠牙的时候,又会伤多少人?
靖王妃捂着胸口,故作平静,脑袋里却拼命想,为什么自己当初居然会将她看成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兔子?
擡眼去看林娇娘,后者依旧是微微地笑着的,容颜动人,眼底波澜不惊。
面对这样的林娇娘,靖王妃莫名地毛发倒竖。恐惧的情绪从心底生出来,随后,却另有一种情绪翻涌上来。
这样的林娇娘,并没有露出报复的意思。想来,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盯着林娇娘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尽管心底依旧有着恐惧,可靖王妃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地与林娇娘说上两句话了。
这时候,之前看上去还一派和谐的母女二人,彼此之间气息冷淡,尽管遣词之间依旧是一派平和,听上去甚至是母女相处和睦,但内里之间,却只有一片冷漠。
林娇娘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将厨房管事砸了的事,笑盈盈对靖王妃道:“还请母亲恕罪,只是厨房里实在是太不像话,甚至于敢对主子动手。女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靖王妃同样含笑,面上一派温文大方,道:“也是我的错,才让那起子小人做下这等事来。可怜你,连脸面都伤了,日后若是因此被夫婿所恶,就是我的不是了。”说着,她还恰当地看着林娇娘脸上那片红痕,露出担忧之色来。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说,要给林娇娘找什么大夫,或者赐下什么化瘀祛疤的药物,口头上略微说一说就罢。就算是这口头上说一说,也带了几根刺。
就算是心底不安,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依旧莫名地轻视了林娇娘。
银红听得分明,心中担忧,这般得罪了王妃,姑娘日后可该怎么办?
林娇娘却不甚在意,对了靖王妃嫣然一笑:“母亲不过是看错了小人,如何就是母亲的错了。等母亲将那些小人远远打发了,外人自然就知道,不过是那些小人蒙蔽了母亲,做了这等错事。”
靖王妃咬牙,她这是威胁着自己要惩治自己身边的人?虽说靖王妃心里面也对自己身边人的愚蠢不高兴,可被林娇娘逼着这样做,心底到底是有几分不痛快。
只是如今情势,却由不得她,只能是当做没有听到,说起旁的事情来。
两人已经是完全撕破脸皮,旁的事情说起来,也只剩林娇娘的婚事值得说道了。靖王妃见了她那张脸,心底就不舒坦,脱口而出一番话来。
“三丫头如今也要嫁人了,理家的本事也不知道学得如何,日后打理家务与嫁妆,可都是你分内事。”
林娇娘见她眼底一片幸灾乐祸之意,心底略一思索,就是一哂。左不过是拿了嫁妆说事,不是要少一点,就是要派人帮着自己打理,让自己就算要用什么银钱,也要由着一个下人拿捏罢了。
孰料,靖王妃一开口,居然是两样都占了:“也是王爷不知道作何想法,居然定了这样一门亲事。碍着规矩,只怕你的婚事也没法子大操大办,毕竟也是皇室下嫁,宗正那边,总是要照着规矩来的。没有得封的宗室女,嫁妆上也要浅薄些,只是可怜了你。”她故作一副慈母姿态,看着林娇娘,道:“况且你也不曾学过管家的本事,日后嫁了人,终究是让我担忧。”
“不过,你且放心,我定然仔细叮嘱了宗正,替你细细选了妥帖的下人与管事,你只需将事情都交给管事就好。”
她确实不欲得罪林娇娘,这个时侯,却是在试探,这林娇娘,到底是真聪明了,又或者,只是有人帮着她出谋划策。试探的结果却让她略有些心惊。
听了她的话,林娇娘似笑非笑:“母亲倒是为女儿好打算。只是母亲倒是忘了,女儿如今嫁的是边疆庶子,大约,是没有资格让宗室派出管事的。所以,这管家的事,将来还是只能劳烦女儿自己动手了。”
“母亲的好意,女儿是心领了。母亲心疼女儿,女儿自然是知道,只是祖宗规矩如此,女儿将来能带出去的,也不过是四个大丫鬟并八个小丫鬟,陪房更是有数,母亲也无需特意去求了宗正派什么管事。就算是派出来了,女儿也是用不得,只能留在京中,留给母亲使唤了。”
靖王妃听得分明,她分明就是在说让自己不要想着安排什么人在她陪嫁的人选里面,否则就不要怪她翻脸丢出来。靖王妃的怒意刚涌上来,就被自己按捺了下去。如今她可是得罪不起眼前这人了,敢于拿自己的命来赌的疯子,自己也没有必要得罪。
随后,她又想到,自己方才所说的嫁妆一事,林娇娘居然没有半点儿反驳。
她心中就是一喜,莫非是这丫头认命了不成?也是,宗室女的嫁妆都是有数的,若是做父母的心疼,多多地加了压箱银子,日后女儿的手上也活泛些,可若是干巴巴的照着定例来,旁人虽然说不出什么,可做女儿的,却只能是日子过得紧巴一点了。
林娇娘却并不是不在意,只是这件事,她空口白牙,说了也是无用,总要着落到靖王爷身上才好。
见靖王妃似乎抓到自己的小破绽,脸上笑容也得意一分,她不禁一哂,心道,这也是个可怜人,堂堂王妃之尊,居然已经沦落到在这种地方找平衡了。
这时候,她却忘记了,今天靖王妃被周向荣与靖王爷两人先后下了脸面,又被自己以死相逼了一回,如今心里头那点子骄傲气,已经十不存一了。
两人说了两句,各自觉得对方都是聪明人,林娇娘也就直说了。她此时所求的也不过是在嫁人之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点,于是含笑对靖王妃说了,自己与姐妹们之间向来不亲近,皆因自己自惭形秽不敢上前,如今母亲宽宏,几个姐妹也都是待嫁之人,自己免不得也要与姐妹们亲近亲近了。
她笑盈盈地看了靖王妃,口中说:“毕竟都是王府里的女儿,爹爹与母亲的孩子,就算是一时不亲近,姐妹之间,也没有什么隔夜仇的。”
靖王妃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脸色一沉,片刻之后,居然是咬牙答应了。林娇娘不防她答应得这样爽快,一时也是愣了一愣,方才谢过了靖王妃。
只是她却不曾想,靖王妃却是会错了意,在她起身准备告辞之时,靖王妃身边有人含笑上了前,对着她行了一礼,口中叫着姑娘:“姑娘的新住处已经收拾出来了,就在大姑娘边上的芷兰苑,最是风流雅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