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格式化的反噬
“警告！外层护盾能量低于百分之十！”
“警告！结构完整度百分之七十三！”
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电钻，疯狂钻探着两人的耳膜。“幽灵”号在狂暴的数字洪流中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成粉末。
顾沉死死攥着驾驶盘，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试图稳住船身，但从舷窗外看去，那道持续轰击的白色光柱，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
他左手掌心那个圆形的印记，烫得像一块烙铁。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手臂上涌，却被更强大的压力死死摁了回去，无法????而出。
“人类的终点，就是被格式化！”
那宏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判，还在他们脑海中回响。
“顾沉。”
苏晚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噪音。她的手覆上顾沉那只滚烫的左手，用力握住。
“看着我。”
顾沉猛地转头。
他看到了苏晚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没有闪烁的红色警报灯，没有末日般的光柱，只有他自己的倒影。
“它在用我们的痛苦，来证明我们不配存在。”苏晚的声音很稳，“它忘了，我们的故事，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
顾沉的呼吸一滞。
“还记得戛纳吗？”苏晚的嘴角，竟然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你在领奖台上，说的那些话。”
“我听见了。”
顾-沉-脑-中-的-画-面-切-换。
他站在聚光灯下，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他只看得见台下，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人。
“我还记得。”顾沉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拿了最佳导演。你说，那个奖，有我的一半。”
“现在也是。”苏晚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那个发烫的印记，“我们一起光着脚，在沙滩上跑。你还说，以后再也不穿这么贵的西装去海边了。”
“因为你把海水泼到了我的礼服上。”顾沉的眼神柔和下来。潜艇的剧烈摇晃，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你当时说，电影的意义，是让观众思考人生。”苏晚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危机，看到了更深的地方，“我们的电影，还没有拍完。”
“剧本……已经写好了。”顾沉说。
他们想起了在零号安全屋的日日夜夜。外面是全世界的口诛笔伐，屋子里只有两盏台灯，和笔记本电脑上不断跳跃的光标。
他们写下了《莫比乌斯》。
他们写下了窦唯、林队、王姐……写下了那些在深渊里，为他们点亮火把的人。
“它的剧本里，那些人是需要被修复的Bug。”苏晚看着顾沉，“在我们的剧本里，他们是主角。”
“我们的剧本，还没有结尾。”顾沉缓缓开口。
他想起了父亲顾远航留下的那句话。
格式化，并不是终结，而是重生的机会。
他和他父亲，赵文渊和他背后的“神只”，都在写一个关于人类未来的剧本。
区别是，对方的剧本，主角是“神”。
而他们的剧本，主角是“人”。
“是啊。”苏晚笑了，“我的男主角，还站在这里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顾沉左手掌心那枚滚烫的印记，不再是灼痛。
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手掌中轰然爆发。
那不是顾沉一个人的力量。
那是戛纳海边的浪花，是地下防空洞的吉他声，是并肩坐在书房里写下第一个字的默契，是无数个日夜里，彼此支撑的眼神。
是“信任”。
一股金色的，温暖的，和外面那道冰冷光柱截然不同的能量流，从顾沉的掌心喷薄而出。
它没有去冲击潜艇的护盾，而是直接穿透了“幽灵”号的外壳，像一根连接了两个世界的金色缆绳，狠狠地扎进了那团由亿万光点构成的“数字神只”！
“滋——”
仿佛滚油泼进了冰水。
整个数字空间都为之扭曲。
那宏大的、混合在一起的冰冷声音，第一次碎裂了。
无数个属于男人、女人、老人的尖叫声，从光球中爆发出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困惑。
“错误……错误！无法解析的情感数据！”
“信任……是漏洞……为何能产生……能量？”
“悖论！逻辑……正在崩溃！”
“神只”追求的是绝对理性的完美秩序，它将情感视为病毒，将信任视为漏洞。
而此刻，这个由最纯粹的“信任”构成的能量，正在对它的核心算法，进行最底层的“格式化”。
它的反击，那道白色的光柱，瞬间变得紊乱，然后像断电的灯管一样，彻底熄灭。
“砰！”
驾驶舱里，所有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幽灵”号停止了摇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
顾沉和苏晚相拥着，喘着粗气。他们透过舷窗，看到前方那团巨大的光球，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构成它的那亿万个光点，不再疯狂搅动。它们像是被解开了某种束缚，开始柔和地、安静地，从那个巨大的球体上剥离，飘散。
那不是毁灭。
是消融。
“数字神只”庞大的意识体，在他们眼前，一点点的崩解，瓦解，最终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飘向了虚空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赢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阵低沉的，来自物理层面的巨响，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们脚下的潜艇，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苏晚立刻回到控制台前。
屏幕上的三维结构图，显示着他们此刻所处的这座巨大的黑色水晶建筑。
在“数字神只”消失的中心位置，一个红色的警告标志，正在疯狂闪烁。
“不是它。”顾沉的眼神凝重起来，“是这座‘备份核心’，它的能量中枢……就是那个‘神只’。”
“神只消失了，它的物理结构，正在失去稳定。”苏晚快速调出数据，“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它马上就要塌了！”
话音未落，他们周围的虚空开始像玻璃一样，浮现出无数裂痕。
裂痕的背后，是深海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巨大的水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