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工作餐
林凡看着陈清泉那副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
他知道，自己画下的这四个圈，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冲击力有多么巨大。但他更清楚，从蓝图到现实，中间还有一条无比漫长且布满荆棘的道路要走。
“好了，陈大人，先别急着感慨。”林凡笑着将他扶起，“这饼，我算是画完了。但要把这饼烙熟了，还得靠我们大家，一起添柴加火才行。”
他蹲下身，指着舆图上那四个圆圈，神情重新变得专注起来：“你看，商业区、港口、海军基地、陆军基地，这四个区域，看似独立，实则环环相扣。商业区的繁荣，需要港口带来源源不断的货物与商人；而港口的安全，则需要海军基地和陆军基地的双重保障……”
林凡开始就这四个区域的具体规划，向陈清泉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从主干道的宽度，到排水系统的设计；从仓库的防火标准，到军营的防御工事……他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远远超出了陈清泉的认知范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陈清泉听得如痴如醉，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林凡所描绘的那个崭新世界里。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数年之后，月亮湾千帆竞渡，商业区万商云集，一支无敌的海师，正从那隐蔽的军港中，扬帆起航……
两人一个指点江山，一个凝神倾听，都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清泉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脱下官袍，跑到工地上搬砖砌墙，为这伟大的蓝图添砖加瓦之时，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兀地，打破了这后堂之内庄严而又和谐的气氛。
“咕噜……咕噜噜……”
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后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绵长而又充满了委屈，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陈清泉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腾”地一下，变得比猪肝还要红！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这不争气的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当着钦差大人的面，叫得如此……奔放！
林凡正说到关键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肠鸣曲”给打断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看着陈清泉那副恨不得当场去世的窘迫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原来，已经到了响午时分。
“呵呵，”林凡善意地笑了笑，从舆图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看来，这肚子，比我们人要更懂得劳逸结合啊。行了，陈大人，今天上午，就先到这里吧。”
他一边穿着官靴，一边随口问道：“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府衙的午饭，都吃些什么？”
陈清泉此刻是恨不得以头抢地。
他躬着身子，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蚋地回答道：“回……回大人，府衙……府衙的午饭，是……是咸菜配白粥。”
“什么？”
林凡穿靴子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清泉，“我没听错吧？一州知府的衙门，中午就吃这个？”
他原以为，就算泉州再穷，府衙的灶房里，总归还是有点油水的。
陈清泉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自……自倭寇之乱后，城中粮价飞涨，府库早已空虚。下官……下官带着手下这些官吏，已经……已经吃了快两个月的咸菜配白粥了。”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林凡却听得心中一沉。
他站起身，走到陈清泉面前，看着他那张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还有那官服之下，略显单薄的身形，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胡闹！”林凡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严厉，“陈大人，你是泉州的主官，是重建工作的核心！你手下的那些官吏，是未来推行政令的骨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一点荤腥不沾，整日就靠那点清汤寡水吊着，哪来的力气干活？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传出去，百姓们还以为我这个钦差，在刻意虐待下属呢！”
陈清泉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暖流。
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上官，会如此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的问题。
“大人教训的是，只是……只是如今府库实在……”陈清泉还想解释。
林凡却不耐烦地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府库是府库，你是你。”
林凡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股子不按常理出牌的痞气又冒了出来。
“走！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回府，我今天，请你吃顿好的！”
“啊？”陈清泉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这如何使得！下官……下官怎敢叨扰大人！”
“有什么不敢的？”林凡一瞪眼，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就往外走，“再说了，你以为我是让你去白吃的？下午还有一大堆的活儿要干呢！把你喂饱了，你才有力气，继续给我当牛做马嘛。”
他这番话说得粗俗，却让陈清泉心中那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走到门口，林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清泉，一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你可别多想。这顿饭，可不是花的公款。”
“是我自己掏腰包，请你吃的‘工作餐’。”
林凡那句半开玩笑的“工作餐”，彻底打消了陈清泉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
这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泉州知府，第一次，在一个比自己年轻近二十岁的上官面前，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朋友般的随和与尊重。
“那……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清泉躬着身子，脸上那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终于被一抹真挚的感激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