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誓言一重
众人无声对视，最后还是夷烛先动，他挥手引燃一枚灰色魂珠，照亮更深一层地面凹陷处。
“下面就是主魂脉。”
“你若真是镇魂契主，那地方……会回应你。”
霍思言深吸一口气，缓步踏下石阶。
魂压骤然降临。
不是幻境，是最原始的魂术排异。
她掌中镇魂戟震颤不断，戟身忽然浮现一道金色裂纹，紧接着，一道极淡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誓者临，魂门止。”
她眼前倏然一亮，那凹陷处中央，赫然盘坐着一道模糊魂影，双目紧闭，浑身碎裂，几欲消散。
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睁眼。
那双眼，霍思言记得。
是韩烈。
但下一瞬，那魂影忽而狂暴，低吼一声，魂力炸裂成乱流，直接冲击上来！
“退开！”
谢知安大喝，一掌挥开乱流，护住霍思言。
沈芝已飞身扑入魂阵内圈，手中魂针破空飞出，精准点在魂影魂脉节点上。
韩烈魂影剧震，似在挣扎。
霍思言上前一步，咬破指尖，以血为引，镇魂戟直指其心：
“韩烈，我不是来救你，也不是来替你说话。”
“我是来，让你醒，你曾立誓，不让魂门再存一日！”
魂影一顿，似有微弱灵识清明。
“若你要继续苟活，就请你继续疯下去。”
“但若你还记得那年西岭城下，你为何持戟横尸三万。”
“那你现在，就睁眼！”
话音落地，镇魂戟骤然鸣响，似一道惊雷劈开死寂。
韩烈魂影猛然仰头，那道残魂竟发出一声带血的怒吼：“魂门，当诛！！”
魂阵之下，一道千年不动的封脉，轰然解锁。
魂窟中央，浮起一枚古旧残章，正是始戟器魂核心之一。
霍思言伸手，一把将其握入掌心，血光冲天。
而在魂窟深处，一道不属于他们的目光，悄然睁开。
魂门真正的残党，终于被惊动。
魂窟震荡。
韩烈的怒吼仍在空气中回荡，魂力余波如风浪撞击穹壁，尘土簌簌而落。
霍思言手中镇魂戟嗡鸣不止，戟身裂纹竟逐渐愈合，一道微弱的灰光自她掌心蔓延，沿戟身蜿蜒而上，似在重铸魂纹。
沈芝死死盯着那团正在渐渐稳定下来的魂影。
“他真的……醒了？”
夷烛眯眼，凝声道：“没。”
谢知安低沉开口：“你是说，他还被操控？”
“更像是……”
夷烛顿了顿，目光落在魂阵深处。
“被利用着醒来。”
话音刚落，地底深层忽传来低沉轰鸣。
一圈圈魂纹从脚下扩散，交织成新的阵形。
韩烈的魂影痛苦扭曲，半跪在地，喉间似有压抑的咆哮。
他眼底那抹清明的光，转瞬被漆黑吞没。
“来不及了！”
沈芝叫道。
“退！”
谢知安挥剑，一道魂障横在众人前方。
下一瞬，地脉爆裂。
厚重的魂压裹挟着极度阴冷的气息从地底涌出，撕开一条裂缝。
黑雾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他身披灰袍，发白如雪，眼神空洞却深不见底，似被无数魂影撑起。
“看来，牧魂子的遗印……真的被唤醒了。”
那人声音低哑，像是多年未曾开口的亡魂。
“镇魂誓印一旦归位，便意味着旧秩序要崩。”
夷烛神情骤冷：“你是，魂门遗族。”
灰袍人微微一笑，唇角裂开一道极浅的弧。
“魂门从未亡。你们毁的，只是它的一层皮。”
他脚步踏出，脚下的魂阵应声亮起，光芒暗红。
阵中浮现数十个虚影，半人半魂，皆披祭袍，手执旧式灵幡，静默环绕。
沈芝压低声音：“他们是……魂门的仪阵使。”
“残魂之形，献祭未尽。”
谢知安握紧长剑。
灰袍人似笑非笑。
“牧魂子的“守誓”，终究敌不过人心的贪。”
“魂术本不该止于归还，它能夺命，也能夺天。”
“若要新秩序重建，就得让旧血再次流。”
霍思言冷声道：“所以你们把韩烈困在这里？用他当引？”
灰袍人抬眸，目光深沉如渊。
“他愿的。”
“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愿为魂门守阵，这才是最纯粹的赎。”
“你错了。”
霍思言握紧镇魂戟，戟身光焰骤起。
“他守的不是魂门，而是誓言。”
轰！
她话音落地，镇魂戟灰焰炸开，直掀起一股凌厉魂风。
戟锋劈裂地阵，卷起的光刃直逼灰袍人！
灰袍人手指微动，数道虚影挡在身前，瞬间被斩裂。
魂光炸散，空气中一时间血腥弥漫。
“有趣，镇魂戟真认你主了。”
“那更好，我们便用你开“寂渊门”。”
谢知安已冲上前，剑锋划出半月，劲气击退两道魂幡虚影。
夷烛则祭出魂珠，珠光化作金纹，将霍思言与沈芝护在中央。
灰袍人抬手，掌中浮现一柄残缺的魂骨杖，杖上镶嵌三枚猩红魂石。
“你们若真要阻我，那就一起埋在这里。”
霍思言冷声道：“那就看是谁埋谁。”
两股魂力在狭窄地窟中轰然相撞。
地底震动如雷，碎石横飞，金与黑的光焰交织成海。
沈芝灵识溢出，封锁半个祭坛圈，竭力维持魂阵稳定。
夷烛神色阴鸷，喃喃低语：“不对……这气息……”
他猛然抬头：“这不是一个人！”
灰袍人的躯体正在裂开，从裂口中，爬出无数细密魂丝，那些魂丝蔓延向穹顶，蜿蜒交织出另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几乎与韩烈一模一样的魂面。
“他把韩烈的残魂，炼成了自己的第二识。”
夷烛咬牙道。
霍思言胸口剧痛，戟光颤动。
“混账！”
她挥戟再斩，灰光如瀑，直冲穹顶。
“韩烈！你乃一国大将军！若还有一丝魂在，便该反噬他！”
阵心深处，韩烈那道残魂似被触动。
他痛苦地嘶吼，撕裂的魂丝竟反向冲入灰袍人体内！
灰袍人脸色猛变，眼神中第一次露出慌乱。
“你敢！”
霍思言目光如刃。
“他敢。”
镇魂戟刺入地心，封阵爆裂。
灰袍人身躯崩解，魂影碎裂成千百点光尘，坠入地底深渊。
所有声音，终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