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油爆香菇

373:意料之外(三)【二合一】

鲁下郡信使看着那面沾着干涸血污焦黑半边仍屹立不倒的“鲁”字旗帜下马之后快走数步。他不顾地上脏污双膝扑通跪倒在地那沉闷声听得人膝盖疼。

双目通红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淌出。

冲着城墙行了大礼。

心中亦是感谢老天爷垂怜。

鲁下郡守住了,成功拖到援兵抵达。

他情绪激动地呜咽痛哭但周遭无人因此笑话他——设身处地想想他们情绪或许比信使更加激动要知道抵达治所前他们都以为鲁下郡治所已经沦陷了。

倘若沦陷呵呵。

随着这些流民草寇所作所为传遍各处谁还不知道被这群蝗虫盯上的下场?

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屠城之血腥手段不亚于当年的郑乔,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知道,在一部分外人眼中郑乔的手段还不算狠绝——因为郑乔那厮也只是纵容兵士在破城后的前七天搜刮敛财。

过了这七天就不允许再行恶事了。

至于破城之后的屠杀……

庶民为了保住钱财无所不用其极藏匿地点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藏的。而攻克城池之后的战胜一方为逼迫庶民吐出钱财用鲜血人头震慑城中庶民用钱买命少不得“杀鸡儆猴”看他们是觉得身外之物重要还是项上人头更加重要。

抢掠妇孺享乐只能算“附加项”。

美其名曰——

“犒劳”随同他南征北战的兄弟。

带着兄弟一起发财、一起出人头地的主公方能赢得万军拥趸,将士效忠。

这基本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兄弟们远离家乡跟着南征北战为你卖命将生死置之度外地打仗总得图点什么。

不给好处谁愿意打仗卖命啊?

小兵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

是军饷给够了?

还是地位名声给够了?

那点儿微薄的军饷还不够小兵自己吃的更别说寄回家养父母妻儿。

兵卒收入最大的一个进项,便是攻城掠地之后的“外快”再者——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其他兵士都是这么发财的。所谓的不扰民、不抢劫少之又少。

有军饷军粮供应的“正规军”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除了吃饭嘴多其他都缺的流民草寇。为逼出庶民家中钱粮他们行事手段只会更加彻底、狠辣、决绝

侥幸捡回一条民的庶民不想饿死便只能加入他们去劫掠其他地方。

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倘若鲁下郡治所失守城中莫说活人了连一只活鸡活鸭活蚯蚓都不给留老母鸡下的蛋都要揣怀里带走。能活下来的幸存者基本是运气好、藏得好。

信使亲眷皆在治所城中。

治所未破家人尚存。

这不值得激动痛哭一把?

这事儿不丢人。

信使哭哑了嗓子城墙上的守兵也看到了乌泱泱的人马还以为是流民草寇又来攻城急忙传信。信使不顾嗓子疼痛丹府运气将声音扩展至整个城墙。

“非是敌军”

“是援军”

“河尹、天海、上南、邑汝四郡来援狩幸不辱命恳请鲁公出城一见”

吱呀——

吱呀——

未多时,打满补丁的破旧城门打开。

跑出来个守兵。

守兵小心谨慎地观察信使从信使手中接过鲁郡守的信物,立马转身回城。等了将近一刻钟,鲁郡守才在两队护卫下匆忙打马出城。只是对方的脸色有些黑。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

抱拳:“鲁公又见面了。去岁四宝郡一别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个场景。城中可好?我们收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赶来只是半道碰上贼寇数万伏兵耽搁了会儿。”

沈棠的嘴巴闲不住。

再加上她也不喜欢跟人寒暄那些没用的场面话便率先开口单刀直入。

鲁郡守也是个高壮的中年男子。

留着浓密的络腮胡。

只是双目细长眼角向下颇有些刻薄阴狠的面相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棠也确实不喜欢还跟这位鲁郡守在结盟期间闹过不愉快。对方青睐充满阳刚气息的硬汉而沈棠那会儿身量矮小相貌秾丽恰恰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此时此刻也不谈这些恩怨了。

鲁郡守仔细辨认沈棠勉强将沈棠跟一年前对上号问:“为何现在才至?”

语气带着三分不满和质问。

沈棠:“???”

少冲不满道:“你怎么说话呢?”

天海和邑汝负责人也黑了脸。

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鲁下郡信使。

万余大军疾行奔波来驰援解围不说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吧但至少不是这么個脸色。搞得好像谁欠了他一样。这是嫌流民草寇进攻不够迅猛想换个对手?

身侧僚属闻言更是骤变脸色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冲着沈棠再三道歉。

“沈郡守勿怪、沈郡守勿怪吾主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阵前痛失幼子一时悲恸过度才胡言乱语。主公沈郡守不计前嫌仗义派兵驰援是鲁下郡万千庶民的大恩人啊……您怎可、怎可这般说?若是传出去了必会被天下豪杰耻笑……”

说话的这个僚属地位不低。

估计还是鲁郡守啥亲属。

被僚属当着外人的面呛声指责鲁郡守只是脸色更黑抿了抿一双干涸卷皮的厚唇似有怒火在胸臆酝酿腮帮子紧绷。只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压下多余情绪。

他吐出一口浊气。

生硬地跟沈棠执礼道歉:“人生悲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幼子命丧吾实在是……凄入肝脾、泪干肠断……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沈郡守见谅则个。改日吾必当设宴郑重向沈郡守道歉赔礼……”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家也没开口请沈棠进城接风好好招待远道而来援军的意思……这是准备让大军在城外过夜???

沈棠自诩自己是“大善人”、“好老人”但她善良归善良不意味着是个人人搓揉捏扁的包子啊千辛万苦驰援——虽说她这么干也是为了将流民贼寇阻挡在河尹之外在人家地盘开战能放开手脚打坏了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番好心啊。

姓鲁的老娘是你大翁

沈棠内心骂骂咧咧。

正准备喷回去又是那名僚属越过鲁郡守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已晚沈郡守与诸位将军辛苦赶来为民除害若不嫌弃的话不妨在城中好好歇一晚?只是鲁下郡饱受贼寇劫掠之苦没什么好的东西能招待大家伙儿……还请沈郡守勿怪……”

沈棠心下呵呵。

她心下撇撇嘴嘴上也带着几分不悦:“罢了也不缺这一顿吃的。既然贼寇已经退去治所危机已经解除我等准备在城外暂留一夜明日搜寻贼寇踪迹。若他们已经改道去往别处我们也要打道回府了。”

僚属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一个劲儿给面色灰败的鲁郡守使眼色。

谷擬

僭越踩他脚气急败坏道:“主公”

僭越踩他脚气急败坏道:“主公”

鲁郡守道:“慢”

沈棠冷冷看着他。

鲁郡守深吸一口气将姿态放得格外低用夹杂着几分恳求但又不情不愿的语气请沈棠入城。沈棠纳闷生出几分戒备嘴上道:“既然如此有劳了。”

说罢紧张僵硬的气氛陡然缓和。

鲁郡守亲自领沈棠入城。

沈棠暗中跟褚曜康时交换眼色。

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又不敢确定。

因为四宝郡结盟的时候这位鲁郡守就看沈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嗯不止是鲁郡守大部分都是这破态度据说跟沈棠酒后闹事有关。

沈棠表示自己很冤枉。

她是酒品不好又不是人品不好。

岂能一杆子打死?

再说醉酒沈棠干的坏事儿关她清醒沈棠几个干系?不兴搞连坐啊

光看城墙痕迹还想象不出此战之激烈直至入了城看到城洞七零八落躺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大多都是身着破烂葛布的贼寇还有被打碎的堵门石、堵门木柱静静躺着……由此可见贼寇一度攻破城门杀入外城……城池几度告急

粗估一眼有数百具。

城洞已是如此外城更甚。

僚属见沈棠蹙眉神色悲悯便道:“激战方休还未来得及派人收拾。”

沈棠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只是可惜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若非世道艰难也不会被逼得落草为寇命丧于此。这一幕也更加坚定沈棠庇护河尹庶民的决心。只要她还是河尹之主她就不允许这些东西跑到她的地盘掀她的摊子。

哪里发现摁死在哪里

茅坑发现就在茅坑当场溺毙了

鲁郡守设宴招待几家使者。

另外搬好酒好菜招待万余兵卒。沈棠暗中命令白素注意那些好酒好菜看看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白素纳闷不解:“主公您的意思是这姓鲁的要害我们?”

但是为什么啊?

他们是援兵又不是来攻城的。

若将他们搞死了回头流民贼寇又掉头来攻打鲁下郡治所以目前守备来看治所抗不过下一次进攻。这种时候用阴谋对付同盟无异于给自己灌鹤顶红

沈棠道:“出门在外要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白素虽然不解但还是领了命令。

褚曜道:“主公也发现问题了?”

沈棠点点头:“确实有问题。你说城门城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一城要害一度被敌人攻入外城此等危机情况为何就自信被打退的敌人不会趁着他们疲劳的机会二次进攻?第一时间清理城洞尸体再搬石头甚至是尸体堵门才是正道……”

可除了这点问题其他都没问题。

鲁郡守也确实没动机害人。

来都来了若因为这个原因拂袖离开打草惊蛇是其一。其二若人家没问题纯粹是杀得没多余人力清理城洞、部署防御沈棠这么干反而会担上恶名。

此前救援之恩也被抹除。

平白无故多了仇家。

这情报也传递给其他三家。

这情报也传递给其他三家。

今晚还得绷紧神经不能掉以轻心。倘若食物没问题该吃吃喝的话意思意思就行别让人看出破绽。待天色彻底大亮再做图谋。众人并无异议。

安全起见康时、鲜于坚、共叔武等人都没赴宴找借口将他们留下。

赵奉、褚曜二人跟随。

少冲体内蛊母刚被压制也不宜现身这种场合只派了个属官做代表。天海、邑汝两家也是差不多的安排。鲁下郡方面对四家兵力情况不了解并未察觉。

说是日子艰难穷困但招待接风用的席面还是过得去的要酒有酒要肉有肉。鲁郡守还安排简单歌舞只是刚刚丧子没心情吃肉喝酒以素菜茶水替代。

沈棠也表示体谅。

毕竟她的酒量也不行。

俩人都喝茶不多时白素的消息传来——招待万余兵马的米粮没问题他们驻扎的临时营地也没可疑人盯梢。沈棠不动声色地消化这一情报……

她是不是太多疑了?

其他人随着席间气氛升温逐渐放开了吃喝相较于鲁郡守的臭脸那名僚属倒是热情得很。亲自下来劝众人喝酒那张嘴叭叭的会说话还说得好听。

沈棠被敬酒最多。

灌了足足一壶茶。

她借着室内蜡烛的光看到鲁郡守其他僚属官吏随口一问:“诶鲁公上回四宝郡结盟那会儿您那位幕僚去哪儿了?”

鲁郡守问:“哪位?”

沈棠比划道:“矮矮小小的留着两撇山羊胡模样四十来岁的策士……”

鲁郡守黑着脸道:“吾身边没有这么个人沈君怕不是记错了……”

他最欣赏高大威猛的阳刚汉例如他这一款的真男人。任何身高不及他脖子高身形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在他看来都是残缺的假男人。根本不会用更别说带着参加那么重要的会盟了。偏巧沈棠描绘又这么清楚肯定是她记混了。

沈棠尴尬笑笑跟对方赔罪。

心里嘀咕:

所谓“山羊胡策士”自然是沈棠随口胡诌诈鲁郡守的对方反应自然明显是本尊而不是什么伪装手段。就在沈棠要逐渐放下心防的时候她发现在座鲁下郡僚属中那名别驾身份一身策士装束的中年男子身形……

不太符合鲁郡守审美啊。

啧啧啧——

沈棠的戒备心提起。

借着饮茶的动作给褚曜和赵奉投去“你懂我意思”的眼神二者心领神会。其余众人被那名能说善道的僚属哄得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但这个时代酒水度数不高一人喝了坛都不见醉意更遑论他们多是文心文士、武胆武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量再好也有一个度。

随着一人砰得一声倒在食案上沈棠还跟鲁郡守扯东扯西——具体是沈棠在扯鲁郡守耐着性子听。她听到动静扭过头好笑地道:“唉就这酒量啧啧啧”

鲁郡守:“……”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表情和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沈棠的酒量众所周知。一杯倒的还笑话人家能喝好几坛的?

沈棠丝毫不脸红。

谈得差不多了她倏忽问鲁郡守:“咦您这位别驾瞧着陌生啊此前没有见过……瞧这长相就知道是个人才……”

鲁郡守:“……”

他知道沈棠为人不着调但不知道这厮正经场合还这么胡扯。顺着沈棠视线看去道:“你自然没见过他之前没跟着去四宝郡……”

沈棠笑问:“不知先生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