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腰间佩剑,心持浩然,此行负壮气!
蓝衫少年昂首阔步,走在这舞龙街上。
哪怕是在寒夜中,自他身上绽放出来的浩然气魄,昂扬剑意,却如同一盏明灯,熠熠生辉。
那柄玄檀木剑上的剑气,仿佛与刚强的浩然气融合,越发鼎盛,如同在四方荒野中灼灼燃烧的野草,一旦烧灼起来,就铺天盖地,无法熄灭。
临街的将军府中,那些佩刀的甲士凶戮之气四溢,若是寻常人,哪怕是一尊神火、一尊先天,面对这般多甲士冲天而起的杀伐气,元神也要如落熔炉,气血也要如坠寒渊,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这就是军伍杀伐的恐怖之处。
战阵中,手上染血的军卒铺天盖地,浩荡不绝,齐声大喝就能震碎强者的元神,就能灭去武道修士的勇武精神。
可在这一刻…
诸多甲士就站在各个府邸前,原本见陆景来势汹汹,前往舞龙街最深处,这些军伍中人便想要以这杀伐气、军阵气,问一问陆景所谓何来!也让他莫要失礼!
可当陆景身上那浩大正气、锋锐剑意荡漾开来,这少年便如同一团不灭的火焰,只顾着熊熊燃烧,丝毫不理会他们酝酿出的杀伐风暴。
煌煌剑气甚至将这沉重的压力荡开。
陆景依然走在舞龙街上,左手依然拖着那具尸体,他腰间的玄檀木剑依然闪烁流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十余座将军府中的甲士,就好像从威慑他的悍勇军卒,变为了站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陆景的侍卫!
这一幕,同样落入了更多人眼中。
除却裴音归、南禾雨、持星将军。
那太玄宫东宫中,太子禹涿仙屹立于一座假山前,假山下的湖面上,倒映着陆景走在舞龙街上的景象,他眼中雷霆闪烁,英武面容上更露出些赞赏。
同为太玄宫中,竹中阙内,七皇子放下手中一本典籍,身旁一位女官在他耳畔耳语。
向来沉稳的七皇子莫名有些烦躁,四季如春的竹中阙里一道寒风吹过,竟然吹落许多竹叶。
青云街上首辅府邸、书楼修身塔,乃至于那深不可言的太先殿上…那些上位者都不约而同注视着这一幕。
“陆景年岁尚轻,却有些胆魄。”
中山侯府中,正在亲自喂养龙马的荆无双不曾转身,却已经了然舞龙街上的景象,轻声低语。
那匹身覆龙鳞,脚踩火焰,头顶长着龙角的龙马嘶鸣一声,应和它举世无双的主人。
距离舞龙街不远处的横山府中,齐国太子古辰嚣咧嘴一笑,眼神中饶有兴致,站起身来,走向一间密室。
………..
“以陆景这般年岁,却能搅动太玄京风云,却能够吸引这般多的目光…让我想起年少时的中山侯,甚至让我想起许久之前,玄都佩剑白衣。”太枢阁次辅盛如舟正坐在高堂上,在他身前,有人与他道出舞龙街景象。
长宁街盛府,盛如舟感叹一声,不由看了看盛姿闺房方向,叹了一口气。
若非陆景如此出彩,也不至于这般牵动人心!
在这许多有心的注目下、在那些甲士凶威下,陆景仍然走到了玄都李家门庭前。
少柱国府邸,圣君亲赐尊荣,可以在府门上,雕刻天龙像。
天下龙属,天龙位格极高,五方龙宫中,也仅有一位中央龙君乃是天龙位格。
世人常以天龙喻大伏十三位皇子,故太子与七皇子之争,在许多人口中乃是天龙之争。
少柱国府前雕龙雕刻的甚至是天龙,由此可见李观龙在这大伏玄都,地位何其不凡。
陆景带着尸体前来,脸上并无惶恐,守门的六位侍卫却对陆景怒目而视,腰间配刀也俱都已经出鞘。
剑拔弩张时,玄都李家府门大开,却有一道女声从中传来。
“陆景先生,这里乃是大
伏少柱国府邸,你若要造访只需送上名帖便是,携尸前来,岂非太过失礼?”
“今日不巧,家主带着府中诸多强者前往烛星山未曾归来,三公子、四公子也都前往褚国公府,不在府中。
今日这府里,便只有雾凰一人,不便待客还请先生回去吧。”
此乃李家二小姐李雾凰的声音,圣君已然赐婚于她,七皇子开府之后,就要迎娶李雾凰。
她也将成为皇子正妃!
站在门前的陆景听到声音,神色不变,轻轻将手中的断头尸体一抛,那尸体落于门前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今日,陆景前来送礼。”
他声音沉静,自然带着一股温厚。
玄都李府静默无语,李雾凰并不曾继续开口。
注视这一幕的南禾雨、持星将军彼此对视一眼,持星将军白星面具上的星点流动的更加缓慢了。
裴音归悄无声息悬浮在空中的月箭也亮出些许光晕。
此时此刻,这些观看此景的人们中,大多数人都不解陆景之意。
恰在此时,却又听陆景面无表情道:“陆某今日出太玄京,送故人北去,路遇歹人刺杀,言语中提及他乃是玄都李家麾下,奉命前来…杀我!”
一语击出千层浪!
玄都李家之前,六位配刀侍卫气血轰鸣而出,如滔天骇浪一般,朝着陆景压来,赤裸裸的杀意侵袭,舞龙街上便如同刮起一阵狂风。
陆景先生,你这是…何意?”
李雾凰声音再度从那府邸中传来,变得更冷漠:“此事,还请陆景先生道一个清楚,此处乃是舞龙街,这里乃是少柱国府邸,哪怕是先生这等少年天骄,也说不得这些不清不白的话。”
李雾凰声音也同样平静,除却冷漠之外,听不出丝毫激荡怒气。
可当她这是平静的声音一出,舞龙街上的狂风立刻更加汹涌!
厚重元气、汹涌气血从舞龙街两旁一座座府邸中进发出来,少柱国府邸依旧如若一潭深渊,却好像是一座卧龙潭。
卧龙睁目,潭边百兽顿起咆哮。
天上云雾都因为这可怕的气魄而荡漾开来,原本云雾遮罩下,无星无月。
当气魄狂风吹过,吹开云雾,一道道月光洒落下来,落在舞龙街街头,落在陆景身上。
可怕风暴、盛大气魄完全落在陆景身上,陆景脚下的青砖竟然在一刹那碎裂而去,裂缝就好像蛛网一般荽延开来。
唯独陆景元神之后,大明王焱天大圣高坐,又有同样厚重的正气弥漫开来…
他竟然面不改色,站在这冲天威压中!
一时之间,一股难言的气氛笼罩此处,几位守门的侍卫已经朝前一步,只需李雾凰一声令下,要就运转玄功,斩落这冒犯少柱国府邸,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然而陆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良久之后…
他随意一笑,道:“陆景的话还未说完,雾凰小姐又何须这般紧张?”
“这舞龙街上自有许多前辈将军,又有许多功勋甲士,陆景不过区区一个后辈…诸位前辈你们只需搬出你们的年龄、功绩来,便可压我一头。
何必以你们的气魄压我?”
陆录说话时轻描淡写,脸上也风轻云淡,仿佛呼啸的风暴、吹散云雾的气魄,俱都压他不得。
听着一位少年先生这般话语。
街道两旁数座府邸中,立刻有神通、玄功酝酿,并非仅仅展露气魄,一言不合就想要以真正的伟力镇压陆景!
陆景却丝毫不惧,左右四顾,突然道:“这舞龙街,乃是玄都舞龙街,我乃圣君清点皇子少师!乃是书楼先生!更是大伏之民!
诸位将军,这舞龙街,我可来得?”
“你携尸而来,是为不敬!”有人爆喝:“陆景先生
,我等都是一介武夫,不知礼数,有时脾性上来了难免冲动,价是太玄京中一等一的天才少年,又是书楼先生,何必与我等这些匹夫计较?
你…带着尸体离去便是。”
舞龙街上又是一片寂静。
陆景听闻这般话语,却仍然摇头,眼眸凝视玄都李家门庭处:“雾凰小姐不必心急,这等刺客说是玄都李府麾下,我却也有几分不信!
玄都李家与我陆景无冤无仇,又何须派人刺杀我?正因我心中有疑,才带着尸体而来。
若换做旁人,必然恨李家入骨,但我陆景却要为李家送礼,礼物就是送上这具尸体。
以李家之能,自然能查清这尸体来由,洗去贼人强加于李府之上的脏水。”
“雾凰小姐,你…觉得如何?”
陆景声音洪亮,光明正大,他佩剑而立,站在这尸体之前,神玉如骨的风姿便如一杆擎天长枪,不偏不倚。
舞龙街上诸多将军府邸中迸发出来的气魄,瞬间消弭,风暴也消失不见,就好像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
李府中的李雾凰沉默几息时间,终于道:“既然如此,倒是有劳陆景先生,先生愿意信我李家最好,等查清此事,自然会有人前来知会先生。”
陆景握着腰间玄檀木剑剑柄,徐徐颔首:“此事,便交由少柱国府邸,便是查得再清楚也不必知会我,不过是一桩小事,无妨。”
他说完,便径自转过身去,朝远处而去。
神火修士的刺杀,只是一桩小事?
那无头的尸体,就这般躺在李府门前,原本已经被冻住的脖颈伤口,不知为何化去寒冰,热血从中流淌出来,染红了门前的白雪。
正在这时,就站在远处槐树上的持星将军眼眸放光,脆声笑道:“陆景先生…倒是好气魄,一尊神火修士也取不得你性命。”
南禾雨神色顿变。
陆景也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隔着遥远距离陆景看到两名女子站在槐树上,远远望着她,其中一位女子见他看过来,眼神还有些躲闪。
方才高声说话,又与他行礼的女子脸上还佩戴着星光面具。
陆景心中疑惑,朝他行礼,想了想又转身对玄都李家门庭道:“这倒是些线索,这刺杀者是一位神火一重的虚境修士。
还有一尊戮傀儡,如今只怕已然变成一团血肉,雾凰小姐不如自此入手………”
戮傀儡!
最弱的戮傀儡,都有媲美神相第一相的战力。
一尊戮傀儡,再加一尊神火修士前来刺杀。
这陆景竟然毫发无损,甚至斩了神火修士…
无论是何势力要杀陆景先生,损失一尊戮傀儡,又损失一位神火修士,陆景却安然无恙,这种代价足以令任何一位上位者心痛。
李家府邸中,却依旧悄无声息。
而李家府邸以内,李雾凰坐在一把黑色古琴前,平静的脸色依然压不下她眉宇中的…怒意,旋即眉眼中又多了些落寞。
“让他失望了。”李雾凰摇头,不由深深闭起眼眸,又缓缓睁开,旋即眼中精光展露:“可陆景,又是如何发现这戮傀儡、神火修士与我李家有关?”
她并非蠢人,她绝不相信大至比丘会平白说出那等无智之语…
而且,莫说是大至比丘,就连李雨师、李知云也并不知槐帮与她、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
舞龙街上,陆景提及线索,又转身前行。
再度走出几步,那陆景竟然又一次回头,话语中竟有些反悔之意:“雾凰小姐,陆景仔细想了想,若查清此事还是知会我一声更好。”
“能够驱策这等战力,必然是位高权重者,可陆景自问一身清白,不曾犯下恶事,也无愧于他人,哪怕是通天的人平白杀我,陆景不忿。”
“少年当壮烈,不可一味谨小慎微,偶尔也要养一养胸中豪壮怒气!
等寻出此人来,烦请雾凰小姐告诉他,一尊神相第一相、一尊神火一重还杀不得陆景,陆景腰间佩剑,心中也养了一缕浩然,真宫中孕育一尊伤重的元神,可却无惧于天下。”
“陆景…等他们再来杀我!”
陆景话语至此,腰间长剑突兀间大放光明!
扶光剑气更加炽盛,浩大剑意肆意横流,壮气无比。
方才还躲闪陆景眼神的南禾雨,此刻愣愣地注视着陆景。
持星将军眯着眼睛道:“看来想杀陆景先生的,是这玄都李家,乃至李家之后的七皇子,却不知陆景先生为何这般冲动,他朝这舞龙街走一遭,岂不是告诉李家,他已然知晓了刺杀元凶?”
“我知道原因。”
南禾雨若有所悟,低声对持星将军道:“便如他所言少年负壮气,陆景腰间佩剑,心中持神!他光明正大,气魄煌煌,不愿因势大而屈,也不愿虚与委蛇他要以此行,养他那如若日出扶光的剑气!”
持星将军躯体一怔,突然跳下槐树,走向独身前行的陆景。
她走到陆录身旁,笑道:“先生,此行倒是得罪了通天的门阀!”
陆景并不知来人是谁,只随意道:“万事总要抉择,有时候因此得罪几个人,做错几件事,其实没什么可怕。
一辈子活得委曲求全,战战兢兢,一辈子优柔寡断才最可怕。”
仍然站在槐树上的南禾雨原本清冷的神色一僵,脑海中似有雷霆轰鸣,久久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