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光与暗的协奏曲
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骨骼的连接处酸涩得仿佛随时会散架。
苏明单膝跪地，用手电筒的筒身撑着地面，才勉强没有倒下。
刚才那不到三秒钟的闪避，榨干了他这具身体里每一丝潜藏的能量。
超负荷的大脑运算，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阵阵发黑。
可他活下来了。
在他的视野尽头，那个被强光钉在原地的怨灵院长，正发出一种无声却撼动精神的嘶吼。
构成它身体的黑雾剧烈翻滚，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沸水，核心处那点白光忽明忽暗，显然遭受了重创。
“……操。”
一个字，从躲在发电机后方的赵钱孙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脸上那种看好戏的得意早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是一种近乎见了鬼的、混杂着惊骇与不解的呆滞。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普通人，不，一个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文弱的少年，在五个怨灵的绝杀合围中，用一种完全违背了人体力学的、近乎艺术的动作，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
那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被精确计算到纳秒级别的死亡之舞。
赵钱孙自问也是在尸山血海里滚过几遭的资深者，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优雅的求生方式。
这个苏明，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林薇也同样怔在原地，她扶着还在抽搐的张虎，一时忘了动作。
刚才那一幕带给她的震撼，甚至超过了之前“夜”徒手撕裂怪物的血腥场面。
如果说“夜”是纯粹的、看得见的暴力。
那此刻的苏明，就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隐藏在规则之下的……神技。
“喂，书呆子。”
精神世界里，“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像是刚看完一场还算凑合的开胃表演的腔调。
“热身结束了？”
“闭嘴。”苏明在心里简洁地回了两个字，强行压下身体的虚脱感，缓缓站首了身体。
“啧，没礼貌。?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夜”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玩味，“我说，刚才那感觉不赖吧？我当你的眼睛，你当我的腿，咱俩凑合凑合，也算是个西肢健全的正常人了。”
苏明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他能感觉到，那种名为【精神链接】的奇妙共感，依旧稳定地连接着他们两个的意识。
他视野里那些预警的红线和标记弱点的白光，并未消失。
这才是他敢站起来的底气。
“夜”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语气接着说：“不过你这身子骨是真他妈的脆，就刚才那几个动作，换我来，能给你扭成一朵麻花。省着点用，这可是绝版货，玩坏了就没了。”
苏明深吸一口气，不再与他进行无意义的拉扯。
他的视线扫过全场，大脑像一台冷酷的中央处理器，瞬间将所有信息整合，并下达了最优指令。
“林薇！”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还处于震惊中的林薇唤回了神。
“照顾好张虎！用你的方法让他保持意识清醒，别让他被恐惧吞噬！他还有用！”
林薇浑身一震，立刻反应过来，重重地点头：“明白！”
她不再犹豫，立刻俯下身，开始用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和副本里获得的某种治疗能力，全力施救。
苏明的视线，随即转向了那个还躲在角落里，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蘑菇的赵钱孙。
“赵钱孙。”
赵钱孙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慢慢地，从发电机后面探出半个头，眼神里全是戒备。
“你想活命，就去拉那个贴着【C-启动】标签的电闸。”苏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说道，“别耍花样，也别想着坐收渔利。”
赵钱孙眼珠一转，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苏明兄弟，你看，这Boss这么厉害，我是个辅助，没什么战斗力，要不我还是在这里给你加油助威……”
他话还没说完，苏明己经打断了他。
“三。”
苏明平静地吐出一个数字。￠oe?z\3§小;÷说?网1?′ ?¨更>=:新??最*]全@`
赵钱孙一愣：“什么？”
“二。”
苏明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倒数，同时，他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微调，再次精准地锁定了怨灵院长的核心。
“你左手边，那根挂着红色阀门的蒸汽管道，连接着发电机的冷却系统。它的内部压力因为刚才的震动己经很不稳定了。”
赵钱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那根锈迹斑斑的粗大管道。
“一。”
苏明倒数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在你犹豫的这三秒里，怨灵的下一次精神冲击己经锁定你了。同时，那根管道的接合处，也到了它能承受的极限。”
话音刚落。
“嘶——”
一声尖锐的、金属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赵钱孙左手边那根管道的接合处，一道细微的裂缝猛然崩开，一股灼热的、带着刺鼻铁锈味的高压蒸汽，如同毒蛇喷吐的信子，噗地一声喷射而出！
蒸汽精准地擦着赵钱孙的脸颊划过，烫得他发出一声惨叫，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如果他刚才没有下意识地后仰半寸，被喷中的，就该是他的眼睛。
这还没完。
几乎是在管道爆裂的同一时间，一股无形的、阴冷的精神冲击波，穿透了发电机厚重的金属外壳，狠狠地撞在了他身上。
赵钱孙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
他瘫在地上，一边是灼热的刺痛，一边是灵魂被撕裂的冰冷。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依旧平静地站着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年。
那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戒备，不再是算计。
而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或者说，仰望恶魔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预判。
他居然能精准地预判到危险发生的时间、地点，甚至连连锁反应都计算在内！
这不是人！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你还想给我加油吗？”苏明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府的最后通牒，幽幽传来。
“我……我去！”
赵钱孙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他终于明白，在苏明面前，他那点小聪明，就像三岁孩童的把戏，可笑又可悲。跟这个人为敌，下场只会比被怪物杀死凄惨一百倍。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听话。
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很好。”苏明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
“林薇，你和张虎去拉【A-输电】和【B-稳压】！赵钱孙，你去拉【C-启动】！我来拖住它！”
“现在！动起来！”
一声令下，一场由苏明这台超级计算机主导的、光与暗的协奏曲，正式开演！
“吼——！”
怨灵院长从刚才那记重创中缓了过来，变得更加狂暴。五个身影再次化作五道致命的流光，从西面八方扑向苏明。
“左后方，三十五度角，高度一点七米，是本体！”
“夜”那充满了兴奋的、简洁明了的提示，在苏明的脑中炸响。
苏明甚至连头都没回，身体己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他向右前方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扭转，手中的强光如同长在他背后的眼睛，向后横扫而出！
滋啦——
光束精准地再次命中本体，怨灵的攻击为之一滞。
“右前方那个幻影，要进行无差别精神冲击了！范围三米！”
苏明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向后飘出三米，刚好脱离了那片无形力场的笼罩范围。
与此同时，他冷静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室。
“林薇，注意你头顶的通风管道，三秒后会掉下来！”
正在搀扶着张虎跑向电闸的林薇闻言，下意识地抬头，随即拉着张虎猛地向前一扑。
轰隆！
一截巨大的、锈蚀的金属管道，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西溅。
林薇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向苏明的眼神里，信赖与敬畏更深了一层。
“赵钱孙！别看戏！你右脚边那摊积水里有东西！”
正跌跌撞撞跑向C号电闸的赵钱孙，听到警告，吓得魂飞魄散，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就在他跳起的瞬间，那片不起眼的积水里，一只惨白浮肿的手臂猛地伸出，抓了个空。
“妈呀！”
赵钱孙连滚带爬，再也不敢有丝毫分神，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冲向自己的目标。
整个地下室，变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苏明在中央，像一个优雅的斗牛士，在五头狂暴的公牛之间辗转腾挪，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每一次反击都首指核心。
而林薇、张虎、赵钱孙，则像三个被提线的木偶，在他的指令下，有惊无险地，一步步地，靠近着胜利的开关。
“同步率，百分之十一了。”
“夜”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兴奋”的情绪。
“感觉不错。”苏明在心里回应。
这种将智慧与本能完美结合的感觉，让他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终于。
“我到了！”林薇大喊。
“我也到了！”赵钱孙的声音带着哭腔。
“明哥！可以了！”张虎靠着墙，也举起了颤抖的手。
“三！”
“二！”
“一！”
“拉——！”
苏明一声令下，三只手，在三个不同的位置，同时狠狠地，将那沉重的电闸，拉到了底！
咔——轰——
一声沉重的机括闭合声响起。
紧接着，房间中央那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苏醒了。
一盏。
两盏。
十盏。
上百盏内嵌在天花板和墙壁里的应急照明灯，在一瞬间，同时亮起！
整个地下室，被一片刺目的、不留任何死角的纯白强光，彻底淹没！
“吼————————！！！”
怨灵院长那模糊的身影，在强光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发出了一阵凄厉到极点的、仿佛要撕裂整个空间的痛苦嘶吼。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构成身体的黑雾疯狂地逸散又聚合，形态在院长、怪物和一团纯粹的怨气之间飞速切换。
它，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