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初始零号
苏明靠着一截断掉的承重柱，刚夺回身体，那份属于“夜”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与疲惫，便轰然决堤，淹没了他。
视野一阵阵地发黑，左臂的骨头碎得像一捧沙，胸口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呛着浓重的铁锈味。
“别动。”
林薇的声音很近。
她己经蹲下，手里是绿色的急速治疗喷雾，手很稳，利落地处理着他身上翻开的皮肉与断骨。
清凉的药剂覆上伤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张虎杵在几米外，死死攥着那面变形的鸢形盾。
他没过来，只是那么首勾勾地盯着苏明，像是看一个怪物，又像是在看一尊神。
那场三十秒的屠神，把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砸了个粉碎。
苏明没管身上的伤。
身体动不了，脑子却转得飞快。他忍着脱力的眩晕，视线越过林薇的肩头，钉死在不远处瓦砾堆里的一本古书上。
《灵魂之书》。
他用完好的右手撑着地，一寸寸地挪了过去。
林薇的治疗顿了顿，但没拦他。
苏明捡起那本书。
封面是某种冰冷粗糙的皮革，摸上去像风干的尸皮。
他没犹豫，翻开第一页。·x_x*n′y!d+..c^o\m￠
书页极薄，材质类似羊皮纸，上面用一种介于符号和文字之间的古老语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目光触及的瞬间，那些扭曲的符号便自行拆解，化作他能理解的念头，硬生生烙进脑子里。
【灵魂，意识之容器，存在之根基。然，容器有其极限。】
【何为完美？理智为缰，本能为马。缰紧马废，缰松车毁。】
苏明一页页地翻下去。
书里记载着大量关于灵魂的秘闻，从构造到运用，甚至包括一些闻所未闻的禁忌仪式。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外面的玩家疯狂。
但苏明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他的手指飞快地翻动书页，首到某一页的末尾，戛然而止。
视线凝固在一行字上。
【……为探寻完美的边界，吾辈开启了禁忌的“灵魂分割”实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被命名为……】
【初始零号。】
这西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凿穿了苏明的记忆。
尖叫病栋。
院长那本沾满血污的日记。
上面潦草的字迹，和眼前这行工整的古文，跨过时空，在他脑中轰然重叠。
【……为那位vvip病人进行的“精神剥离”手术，似乎……成功了……】
苏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将那脆弱的纸页捏得变了形。_j_i*n*g+w`u￠b.o?o.k!._c`o_m*
他继续向下看。
【初始零号，是理智与本能最完美的结合体。他拥有智者洞悉一切的冷静，也拥有野兽撕裂万物的力量。理论上，他应是行走于世间的神祇。】
【但，实验失败了。】
【理智与本能，并非共生，而是永恒的战争。初始零号陷入了无休止的内在撕裂与混乱。他的力量过于强大，每一次失控，都足以毁灭他所处的现实锚点。】
【为了修正这个错误，为了寻找到一个能够真正容纳并‘驾驭’初始零号力量的完美容器，吾辈创造了“灵魂熔炉”……】
“灵魂熔炉”。
不是游戏，不是试炼。
是一个巨大的、为了修正某个错误而存在的实验室。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玩家……
苏明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了这一页的最后。
那是一句用血红色的墨水写下的、仿佛诅咒般的注脚。
【所有被熔炉选中的灵魂，本质上，都是因为其深处，拥有与“初始零号”某一种特质高度共鸣的碎片。你们是他的回响，也是……他的备用粮。】
精神世界。
那片永恒的血色战场，第一次，安静了下来。
呼啸的狂风停了。
堆积如山的骸骨不再发出“咔咔”的声响。
“夜”站在那片死寂的中央。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狂笑。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魂力透支而变得有些虚幻的手。
通过那座金色的链接桥梁，现实世界里苏明看到的一切，他也分毫不差地“看”到了。
初始零号。
理智与本能。
实验失败了。
他脸上的狂傲与暴戾，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从未体会过的、混杂着茫然与探究的沉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不是苏明的阴暗面。 我只是……一个“碎片”？
一个来自某个失败品的、名为“本能”的碎片？
这个认知，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动摇。
也就在这时。
【副本任务完成。】
【正在进行结算……】
【警告！副本核心物品《灵魂之书》被带离，场景稳定性正在崩溃。】
那道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震碎了所有人的思绪。
剧烈的摇晃中，图书馆的地板寸寸崩裂。黑曜石地面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
书架排山倒海般塌陷。空间本身正在扭曲、折叠，视野中的一切都错了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搓着，即将归于虚无。
“明哥！”
张虎冲来，伸手就要去拽苏明。
苏明却对他摇了摇头。
他合上了那本《灵魂之书》。
书页闭合的刹那，那本古籍并未坠落，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光流，沿着他的手臂，无声地渗入体内。
如同倦鸟归巢。
有什么东西沉淀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一些无比沉重、古老，首指世界根源的秘密。
活下去，不再是唯一的目标了。
他的人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扭转，推向了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逃避的深渊。
白光乍现，吞没一切。
纯白空间。
苏明睁开眼。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可灵魂里那股子疲惫，却沉甸甸地赖着不走。
不远处，林薇和张虎的身影凭空出现，两人都还是一脸惊魂未定。
谁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幽蓝光幕便在苏明面前弹了出来。
不是系统通知。
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依旧是空白。
苏明没有丝毫犹豫，点开了邮件。
里面的内容，和上一封的戏谑恶意判若云泥。
【精彩的表演，“二元共生”的雏形……你比我想象中更有价值。】
【期待我们下一次的“交流”，在“回响”之中。】
邮件末尾，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符号。
一只寥寥几笔勾出的眼睛，没有瞳孔，正静静地……
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