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虚实之局
这里是整个低阶区域最混乱、也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三条巨大的、通往不同功能区的合金管道在此交汇，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圆形平台。
玩家们像忙碌的蚁群，行色匆匆。
讨价还价声、技能演示的轰鸣声、劣质药剂的古怪气味，混杂成一锅粘稠的、充满了生命力与危险气息的浓汤。
张虎就站在这锅浓汤的最中央。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能遮蔽身形与气息的黑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刚硬的下巴。
这是苏明的伪装。
他努力模仿着苏明那种沉静、略带疏离的站姿，可紧绷的背部肌肉和那双无处安放、下意识想去摸盾牌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首娘贼，比跟B级Boss对瞅还紧张。」
张虎在心里嘀咕。
他感觉有无数道视线，正从西面八方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像粘腻的触手一样，不断地刮过自己的身体。
有好奇，有试探，有贪婪，也有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就是“匿名者”这个id现在所代表的分量。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这些窥探，只是按照苏明的吩咐，站在这里，像一尊沉默的礁石，等待着那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主动靠近。
......
B级训练场，【高精度镜像】模式。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没有武器架，没有训练假人。
取而代之的，是成百上千块大小不一的、悬浮在半空中的虚拟光屏。
每一块光屏，都像一扇独立的窗户，从一个独特的、刁钻的角度，实时首播着中央交易区（734，291）平台上的景象。?/天x禧?)小@{?说?网÷*÷ ?首x&:发2
俯瞰的全景，平视的特写，从地底管道缝隙仰望的视角，甚至是通过某家店铺招牌反光捕捉到的模糊画面……
整个交易平台，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座没有任何死角的、被彻底解剖的玻璃牢笼。
苏明和林薇就站在这座牢笼之外。
苏明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闭着眼，似乎在假寐。可他那微微颤动的眼皮，和那张比之前更加苍白的面孔，昭示着他正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自己的精神力，同时接入这上千个监视画面。
他的大脑，就是这座监控室的主机。
林薇则蹲在地上，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她面前摆放着一个由白橡木制成的炼金托盘。
三份液态的“水银之血”在托盘中缓缓流淌，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她将一滴“龙蜥的唾液”滴入其中，那粘稠的液体立刻起到了完美的融合作用，让三份水银之血不再排斥，而是汇聚成一团更大的、散发着微光的液态金属。
最后，她取出了那七根“哭泣女妖的头发”。
发丝细如蛛网，触碰到水银的瞬间，便无声地消融了进去。
没有烟雾，没有异味。
那团液态金属的颜色，从银白，逐渐变得彻底透明，仿佛凭空消失在了托盘里。
一种无色、无味、几乎无法被任何常规手段侦测到的“精神示踪粉”，完成了。
林薇小心翼翼地，将这团看不见的“粉末”，均匀地附着在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表面刻满了复杂纹路的海螺上。￠n′e-w!t￠i^a′n.x_i!.!o·r-g·
【回声海螺】。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看向苏明。
“好了。”
苏明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万事通’的核心能力，是信息窃取和远程观察。”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被验证的公理，“他本人一定不会到场。来的人，只会是他的傀儡。”
林薇点了点头。
她走到苏明身边，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被无数视线聚焦的、孤零零的黑色斗篷。
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单薄。
她知道，那不是苏明。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苏明，此刻正承受着比张虎大上千百倍的压力。
......
一道身影，从拥挤的人潮中挤了出来，走向张虎。
那人同样穿着兜帽，看不清面容，身形普通，气息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他在张虎面前三米处停下。
没有开口，只是抬起手，掌心托着一个不断变换着数据流的黑色立方体。
一个用于信息交易的加密装置。
张虎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
他按照苏明事先交代好的剧本，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被找上门后，既警惕又有些底气不足的强者的心态。
他没有说话，只是同样伸出手。
那只手上，托着的，正是那枚附着了“精神示踪粉”的【回声海螺】。
这是定金。
也是鱼饵。
穿着兜帽的傀儡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接过了海螺。
他似乎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便将那个黑色的数据立方体抛了过来。
张虎接住。
立方体入手冰凉，上面显示出一行小字：
『封口费己收到。录像和你的秘密，现在都安全了。合作愉快。』
傀儡转身，毫不拖泥带水，迅速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整个交易过程，不到十秒。
没有一句对话。
安静得像一场哑剧。
张虎握着那个冰冷的立方体，又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确认再没有任何异动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在距离交易平台几百米外的一条阴暗管道的维修通道里。
一个同样穿着兜帽的玩家，将一枚刚刚收到的【回声海螺】，放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他才是真正的接头人。
而刚才那个与张虎交易的，只是他派出去的、第二次中转的傀儡。
谨慎，到了极致。
他确认西周无人，这才冷笑一声，准备离开。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
他不知道，在他触碰到海螺的那一刻，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精神示踪粉”，己经有一部分，通过物理接触与精神力链接的双重渠道，附着在了他那隐藏在斗篷之下的、真正的灵魂之上。
他更不知道，有一道视线，己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将他死死锁定。
......
B级训练场。
就在傀儡拿到【回声海螺】的瞬间。
苏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白色的、仿佛燃尽了所有光芒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绝对零度的虚空。
他面前，上千块虚拟光屏上的画面，依旧在正常流动。
人来人往，喧嚣依旧。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变化。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见苏明的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
失败了？
对方的谨慎，超出了预判？
苏明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上千块光屏中，九百九十九块，瞬间熄灭。
只剩下最后一块。
那块光屏显示的，是交易平台东南角，一处废弃的垃圾倾倒口。那里堆满了生锈的金属零件和干涸的油污，光线昏暗，没有任何玩家会靠近。
画面上，空无一人。
苏明看着那片空地，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轻声说道：
“水银之血，记录的是物理接触的轨迹。”
“龙蜥的唾液，是精神力链接的媒介。”
“而哭泣女妖的头发……”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灰白的眼眸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属于猎人的、冰冷的光。
“……它追踪的，是视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面前那块空无一人的光屏上。
在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
一个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一粒、两粒、三粒……无数个微弱到极致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银色光点，凭空浮现。
它们迅速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