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匠科首试放榜(上)

洪武三年的腊月,应天府的天色灰蒙蒙的。′1+4?k,a^n?s?h*u/._c!o~m?

武英殿内却暖洋洋,殿内人员都穿着秋季官服,保暖棉衣都以脱下。

朱元璋端坐龙椅,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上一份厚厚的名册。

吏部尚书捧着另一份誊抄工整的榜单,躬身侍立。

太子朱标站在下首,目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祺则被特许站在朱标身侧,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陛下,”

吏部尚书道,

“首届匠科取士名录己定,共录三十人。

此乃最终定稿,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

“念。”

“是。”

吏部尚书深吸一口气,展开榜单,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甲等三名:

第一名,应天府,王铁柱。

呈献‘水力联动多锭纺纱机’,一机可抵八名熟工,纺纱速度提升五倍,纱线匀称坚韧。

经工部织染局试织,确凿无误!

第二名,苏州府,李水生。

呈献‘龙骨翻车’,以齿轮联动,借水力或畜力,

可将低处之水提升三丈有余,且无需壮丁时刻看顾,

一人可管三台,灌溉效率倍增!

工部屯田司于江宁庄试之,百亩旱田得救!

第三名,北平府,张守拙。\w¢z-s`x.s¢._c-o/m!

呈献‘精钢淬火新法’,以秘制淬火油及控温之术,

所出刀剑、农具,刃口锋锐,韧性十足,不易崩卷。

兵部武库司试刀,斩寻常甲如切腐木!”

每念一个名字,朱元璋紧锁的眉头便舒展一分。

他虽不通具体技艺,但“一机抵八工”、“一人管三台”、“斩铁甲如切腐木”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成效。

这都是能省人力、增产出、强兵甲的真东西!

吏部尚书继续念道:

“乙等十名:

第西名,杭州府,赵巧姑(女)。

呈献‘双面异色提花织造法’,可于同一匹锦缎上织出正反两面不同花纹图案,精巧绝伦,前所未见……

第五名,凤阳府,刘老栓。

呈献‘深耕曲辕犁’,犁头加厚淬火,犁身弧度改良,入土深且省力,两头健牛可日耕二十亩……

第六名,西安府,马大眼。

呈献‘活字排版校准器’,以精铁卡尺定位,排版效率提升三倍,错漏大减……

第十名,泉州府,陈阿海。

呈献‘海船水密隔舱加固法’,以榫卯嵌铁箍,辅以新式鱼胶,

舱壁抗撞抗压之力倍增,工部船政司验之,确为远航利器……”

一个个的名字,一项项的发明。,墈\书_屋¢小_税/枉· .嶵?歆?彰.结¨哽`鑫?筷?

织布的妇人,种地的老农,排字的匠人,造船的师傅……这些他曾经或许不会多看一眼的“下等人”,

此刻却因手中实实在在的“奇技”,登上了天子亲设的匠科金榜!

“丙等十七名:第十一名,武昌府,吴小锤,呈‘复合滑轮组’,起重省力……第十二名……”

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好!好!都是好样的!”

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

“这才是咱大明需要的真本事!不是那些之乎者也的酸文!”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王铁柱、李水生、张守拙……还有那织锦的赵巧姑,深耕的刘老栓!

这些人,都是宝贝!大大的宝贝!”

“传旨!明日巳时,于奉天门外张榜公示!

着工部即刻筹备,三日后,朕要在奉天殿,亲自召见这三十位新科‘匠士’!

赐宴!授官!”

“臣遵旨!”

吏部尚书激动地应道。

朱元璋又看向朱标和李祺,眼中带着赞许:

“标儿,此事你力主推行,如今开花结果,功不可没!

祺儿,你那‘打架团’里,是不是也有几个小子对匠科感兴趣?

让他们也去榜下看看,沾沾这‘巧夺天工’的喜气!”

“儿臣(臣)谢父皇(皇伯伯)!”

朱标和李祺齐声

应道。

......

腊月十六,巳时初刻。

奉天门外,人山人海。

一夜小雪,青石板路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雪。

但这丝毫挡不住应天府百姓的热情。

匠科取士,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谁不想看看,是哪些“手艺人”能鲤鱼跃龙门,得见天颜?

巨大的黄榜高悬在宫墙之上,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放榜了!放榜了!”

人群骚动起来,无数双眼睛急切地搜寻着。

“甲等第一!王铁柱!应天府!

水力联动多锭纺纱机……我的老天爷,一机顶八个人?

这王铁柱莫不是鲁班爷转世?”

一个穿着绸缎的布商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念着,脸上满是震惊和羡慕。

“快看!乙等第西!

赵巧姑!杭州府!双面异色提花?

乖乖,这得是多巧的手啊!

还是位女匠师!”

几个挎着菜篮的大婶挤在一起,指着榜单叽叽喳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女子也能凭手艺登这天子榜?

这消息比榜单本身更让她们心潮澎湃。

“刘老栓!是俺们凤阳的刘老栓!

上榜了!

乙等第五!

深耕曲辕犁!

哈哈!老栓叔!

你听见没!你上榜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后生激动得满脸通红,

使劲摇晃着身边一位穿着打补丁棉袄、手足无措的老农。

那老农,正是刘老栓。

他仰着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榜单上“刘老栓”三个字,

嘴唇哆嗦着,干裂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他种了一辈子地,摆弄了一辈子犁耙,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琢磨出来省点力气的土法子,竟然能登上这皇宫外的金榜!

天子还要召见?

赐宴?

授官?

巨大的冲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脚下发飘,周围的声音都模糊了。

“老栓叔!你哭啥!这是大喜事啊!”

年轻后生见他眼眶通红,忙道。

“没……没哭……”

刘老栓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哽咽,“风……风大,迷了眼……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喃喃着,膝盖一软,首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磕头。

榜下,并非全是欢腾。

一个穿着半旧儒衫的中年人,挤在人群里,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脸色越来越白。

他叫孙秀才,自诩有些巧思,此次也呈了一架改良的“省力风车”图纸参试,满心以为能博个功名,光宗耀祖。

可如今,榜上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