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自欺欺人
因着阿容的缘故,一直以来南瑾和皇后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她们并肩携手,一同手刃了仇敌,
也因着这份同仇敌忾,彼此相知相交,在深宫之中难得相处成了知心的朋友。
可现在却要让她们骤然知道了,
或许一直以来她们身上背负的血仇,从未真正地得报过。
她们的仇人可以是权势滔天的镇国公,可以是老谋深算的中书令,甚至可以是这天下任何一个手握权柄的权贵。
但那个人唯独不能是皇上。
不能是沈晏辞。
她们的权势借他而来,
若他当真才是那把刺向她们的刀,
那便是再多的努力,皆成了徒劳笑柄了。
南瑾知道此刻皇后心中的激荡绝不亚于她,
她们总是携手的,该面对的,也总会一并面对。
南瑾立在房门外默默良久,终于定下心来,轻轻推开了房门。
皇后就坐在厢房窗边的横榻上。
听得门响,她没有回头,只是寂寥地看着窗外漫天纷飞若雪的柳絮。
南瑾什么也说不出,她唯有沉默地走过去挨着皇后坐下,挽住她的衣袖,就这么陪她静静坐着。
良久,听皇后有些疲惫道:
“我心里是该好受的。我总以为阿容是被那个畜生玷污了,生前受尽折辱而死。如今听得这般,最起码知晓了阿容死之前并未承受过许多痛苦。我是该好受的,是该好受的......”
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可眼泪早已簌簌地流了下来。
窗外春色那样好,
而皇后的神情却唯余落寞了。
人在遭遇难以承受的巨大冲击时,往往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会自我劝服自己,编织出许多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些,才能撑着将日子过下去。
皇后擦去眼泪,蓄满泪意的眸底莫名迸出几分清亮来。
她握紧了南瑾的手,字句清晰道:
“太后一直都不喜欢阿容。从前阿容和端王的婚事太后也是不许的。祥叔方才说,那个逼迫阿容要将她送去渝州的人,说不定......是太后的人?”
她眼里带着深深的期许,像是盼着南瑾能认同她所言。
可怎么会呢......
若是太后出手,她又何必大费周折将阿容送去渝州?只管派了班子的人,了断了阿容的性命便是。
且柳扶山也没有必要去帮着太后善后。
有那么一个瞬间,南瑾仿佛想通了,
当日镇国公府大厦倾颓时,沈晏辞曾说柳执舟逃去了滇南,被官兵围剿仍负隅顽抗,已被就地正法。
可从头到尾柳执舟都没有露过面。他的死活,也从来都只在沈晏辞的口中罢了。
南瑾一直隐隐觉得蹊跷,
沈晏辞如此爱重皇后,他为何会答允身怀六甲的她去暴室那种地方,向柳扶山问得一个真相?
此刻想来,她和皇后当日找来善口技者,模仿柳执舟受刑的惨嚎,以此逼得柳扶山说出的真相,
或许从始至终都落入了沈晏辞精心算计的一环。
南瑾在镇国公府长大,他太清楚柳扶山有多疼爱他那个儿子。
如果柳执舟没有死,沈晏辞大可以用他的性命去威胁柳扶山,逼他说出那些看似是真相的谎言。
这一切的一切,太后做不到。
能做到的人,唯有沈晏辞。
南瑾心念急转,她迎着皇后期许的眼神,瞻前顾后间,到底也只能顺着皇后的话违心地说出一句,
“皇上......不至于此。”
可是南瑾能想到的,聪慧如皇后,她又如何会想不到?
柳扶山当日还说,是他算计了南宫将军,是他在背地里动了手脚,要了南宫将军的命。
如果阿容的死与沈晏辞脱不了干系,而柳扶山又曾助力沈晏辞登上帝位,
那么南宫将军的死,难道真的与沈晏辞没有丝毫牵连?
皇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
碧空如洗,春光融融,柳絮纷飞若雪,
可她的心却像是留在了上京的冬日里,再是暖不起来了。
她与沈晏辞的相识始于南宫家的算计,
而正也是因着这样的算计,她以为自己得遇良人,一路相伴至今,沈晏辞也的确算得上良配。
可如今呢?
她的父亲、母亲、妹妹,几乎皆是因着沈晏辞而死。
昔日盛极一时的南宫家,眼下却只余下了她这么个千尊万贵的皇后,与郁郁不得志的兄长尔尔。
她是该恨沈晏辞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恨。
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生命余下的所有,都与沈晏辞有关。
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
只能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太后身上,逼着自己去相信这就是事实。
然而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这日后来,祥叔带了些金陵府的特产给南瑾送来。
他才坐下没多久,李德全便来了。
他躬身入内向皇后一揖,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恭谨熨帖,
“夫人。东家那边已经见完了客,让小的来请您移步,往玄武湖泛舟赴宴。此际正是好春光,泛舟湖上也可带着小公子,也是不用为着漫天柳絮而苦恼了。”
皇后的面色复了惯常的平静,颔首应下道:
“知道了,我们等下便过去。”
“那小的便在外头候着。”李德全躬身退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却在房门合上的一瞬,皇后清晰地听见祥叔用瑟瑟发抖的声音,在南瑾耳边喃喃一句,
“阿瑾!当、当日我在温霖涧瞧见的那个男子......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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