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清冷偏执国师vs貌美小狐妖(12)

雪眸里的阴霾瞬间散去。

玄夙手背浮起的青筋在碰到小狐狸之后迅速消退。

隐而未发的嫉妒、不甘、愤怒……混着深切的欲望又死死沉了下去。

“好。”他说,“我会抱紧你的。”

“嗯!”小狐狸得意地甩了下尾巴。

系统碎碎念:“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我会死死缠着你的……”

岁星红脸:“哎呀不要突然表白嘛~”

系统:“?!!”

丞相府外聚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府内——非常冷情。

丞相和大娘子都穿了深色的衣裳,两人站在屋檐下板着脸面无表情盯着秦玉凝。

一左一右,像是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滋生出的伥鬼。

特别是大娘子,她手中的绣帕要被她活活拧碎了。

黎国男女成婚时新娘穿青色、新郎穿红色,有阴阳协调之意。

院子里四处都挂了红丝绸,看似喜庆,院子里站满了人,却谁也不讲话、也不笑——

哪怕天上艳阳高照,此刻也平白多了几分怪异、寒凉之感。

从楼青来丞相府下聘书那日起,大娘子就恨秦玉凝恨得要死。

又想将其一块一块凌迟了,又不敢真的动手。

因为楼青是以正妻之礼迎娶秦玉凝。

大娘子只觉得是秦玉凝抢了她女儿的夫婿——

哪会这么巧?冰凝刚说心悦楼青,楼青就来给这小蹄子提亲了。

大娘子甚至还找了大夫给秦玉凝把脉,看她是不是珠胎暗结、被楼青搞大了肚子。

没有。

大娘子不死心,说是欺辱也好,不放心也罢,出嫁前天晚上还找了嬷嬷来查探秦玉凝的身子,看她究竟有没有破身……

各种法子轮番使了,就是挑不出错来。

大娘子气得要命,也不准丞相脸上露出一分喜色——

在宾客面前她不管,在这后宅里,他身为父亲,就是不准笑。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似是送葬般的死寂。

谁也不敢鼓掌,谁也不敢笑。

站在旁边的秦冰凝也穿了身青衣。

她可不是故意的,她不懂黎国礼数。

她以为的婚礼要么是都穿红色吉服,要么女方穿白色婚纱——这一身绿,真矫情。

秦玉凝被他们一群人围在中间,掩在流苏下的眼红透。

不是哭即将离开家,也不是哭父亲不爱她。

她在哭她的丫鬟绿盈。

绿盈是她身边唯一的丫鬟,是她母亲留下来的,比她大五岁,从她学会走路那会就伺候她了。

大娘子罚她冬天洗衣服,绿盈陪她,罚她夏天铲冰,绿盈也陪她。

却在她聘书下来那日、在她即将过上好日子的前夜——

被大娘子以偷盗之名活活打死。

她甚至没来得及替她收尸,绿盈血糊糊的尸体就被大娘子拖到乱葬岗丢了。

从丞相府去乱葬岗的路她都不认得,她想找也找不到。

今日她成婚,全府上下都用‘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眼神注视着她。

仿佛要她跨出门槛就暴毙。

“从今日起,你就是楼家的人了。”

大娘子冷冷道,“是你哭着喊着要嫁入楼家,以后受了委屈挨了欺负,可别说我们家不护着你。”

丞相看秦玉凝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秦玉凝的母亲了,依稀记得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

“你母亲说得对。”他只道。

秦玉凝早已麻木。

她甚至不想看父亲的表情,也不愿看大娘子的脸。

她向嫡母和生父行了大礼——

第一次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没有留恋,一步一步走出了内院。

外面人声鼎沸,阳光灿烂,花团锦簇。

她冻得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暖了起来。

小狐狸会来看她吗?

城外,乱葬岗。

这里以前是个庄子,一夜之间庄子里的人都得了场怪病死了。

传言此地夜里总能听见人的怪叫声——

有人说庄子里的人死得太惨了,魂魄投不了胎,一直被困在这。

此地种树不成,种菜也不成,时间一长就荒废了。

后来,一些没钱给亲人下葬的苦命人把尸体埋在这里。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乱葬岗。

空气波动片刻,凭空走出一个雪衣男子。

他眸色浅淡似琉璃,眸光所过之处寒气森森,甚至都盖过了乱葬岗的阴冷鬼气。

衣袂无风自动,不染纤尘,仿佛连死亡都畏惧沾染他的洁净。

他静静站立就如谪仙降世,不食人间烟火般——鸦黑长发后却坠着一根晃荡的红尾巴!

头顶趴着的那团红色竟是一只火狐狸!

它又金又红的狐狸眼滴溜溜转着,对周围的鬼气很好奇,还想去抓飞来飞去的鬼气。

爪子刚伸出去就被男人冷白手指握住。

他薄唇微动:“脏。”

岁星眨眨眼,心道对男人来说,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不脏的。

“不摸就不摸,你别捏我呀。”

蓬松似烈焰的尾巴打了下他肩膀,警告他立即停止捏她爪子的行为!

岁星又催:“快!吉时马上要到了,我们不能错过玉凝的婚礼!”

她熟稔念着别人名字的一瞬间,他喉结滚动,好似艰难咽下一块坚冰,表情阴得难看。

可他同时感受着她毛茸茸的尾巴贴着他的身体扫来扫去,还有她柔软温热的小身体几乎与他严丝合缝贴到一块……

堪称微不足道的暖意就这样融解他脊椎里窜起的寒冷。

金色符文在他指尖流动,窜进尸堆里消失不见。

几息之后,一具被金光包裹的尸体从尸堆里爬出来,面目全非站在玄夙面前。

她的脸和头发死死黏在了一起,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头发或者骨头。

身上衣服脏得没有颜色,浑身散发着腥臭,黑糊糊的血洞里甚至还挂着虫子……

岁星尾巴不晃了。

她没有亲眼见过婢女,只在系统给的资料里看过绿盈的照片。

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因常年劳累、营养不良长得有些疲态,但看得出来年纪小。

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头顶上的小狐狸安静下来,爪子稍稍用了点力,抓住他的一缕头发。

比眼前惨烈的尸堆玄夙遇过不少——

他的全族死在他面前的,头掉了骨碌碌滚到他脚边,手断了不停发出哀嚎……

他看不见,所以他当时弯下腰摸了,摸出那颗头是他叔叔的。

敌将想看他恐惧狰狞的表情,可他连悲伤都没有,被挖去眼珠的眼眶里空洞洞的。

像一具冰冷陈旧的骷髅。

道骨仿佛能吸收他的七情六欲,他天生不通亲缘。

但此刻。

他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的小狐狸欢欢喜喜来参加一场婚礼——只是一场婚礼而已,为什么要让他可怜的小狐狸不开心呢?

为什么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的小狐狸呢?

活够了不能自己去死吗?……

感受到小狐狸身躯颤抖的那一刹那,他立即将她抱了下来,放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别怕。”他低声说,指尖凝好的诀迅速飞入尸体中。

下一秒,尸体面上的头发一根一根梳理到身后,变得不再干枯,变得又长又黑。

尸身上的血洞也被金光一寸寸补成鲜活的皮肤,烂了的脸被金光恢复得比以前还柔滑……

与此同时,风止云凝。

乱葬岗上空盘旋的乌鸦集体噤声,晴朗明媚的天空被层层乌云遮盖——

云层间闪着血雷,却迟迟没有劈下来。

似是畏惧,似是在等某个时机。

男人轻笑一声。

他没有抬头,掌心不断抚摸小狐狸,垂落的雪眸里只有这道红色的小身影。

没过多久,上空积攒的雷云仓惶消散。

地上的女尸猛地抽了口气,心脏终于重新跳动——

“你看,她是不是像睡着了一样?没死呢。”玄夙抱起小狐狸,亲了亲她的鼻头。

上空依旧阳光灿烂,仿佛方才的天地异变只是个幻觉。

她难得没用尾巴呼噜玄夙的脸,而是乖乖被他抱住,发出一声软软的‘嗯’。

全然不知抱着他言语轻缓、气质出尘的男人是连天道都忌惮的存在。

改命,逆天而行,必要遭受天罚。

那雷云若是劈下来,方圆百里都要沦为废墟。

——但它竟然不敢劈下来,还眼睁睁看着男人起死回生,改了婢女的命格,让她往后余生一路顺遂、平安喜乐。

丞相府外。

身着大红吉服的新郎勒住缰绳,注视着他的新娘向他走来。

秦玉凝一出现在门口,外面的人群炸开锅:

“哟,出来了出来了——哎,新娘子怎么自己走啊?”

“没人待见她呗。”

“少将军娶的谁?大小姐?”

“你听岔了,是那个尼姑生的五小姐!”

“啊?尼姑生的女儿也能嫁进将军府?”

“对啊,大小姐还没成婚呢,这个庶出的五小姐就出嫁,大娘子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不容易。”

“原本少将军是想娶大小姐,没成想这五小姐自荐枕席……啧,怀上了,少将军家风森严,这不就娶了吗?”

几个混迹在人群中的家丁阴阳怪气道。

被将军府的人瞪了声音反而更大了。

他们巴不得将军府的人冲上来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这样他们就更有理由撒泼了。

大娘子有令,今日只要能闹大,赏钱加十倍。

秦玉凝一出来,人群围着她指指点点,声音嘈杂,听不到半句祝福。

她强忍鼻尖酸涩,努力让唇角上翘。

楼青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秦玉凝面前,半蹲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秦玉凝咬着唇,羞道。

楼青咧嘴一笑:“我背你啊,哪有让新娘子自己走路的。”

“我,我能走……”秦玉凝小声说。

“我也能背。”

楼青今日本想直接跟她共乘一马,结果想到大娘子佛口蛇心,很有可能没让她学过骑马。

所以买了顶十六人抬的轿子,轿夫各个身材壮硕、神采奕奕,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依黎国风俗,从家门到喜轿这段路是要让新娘子的兄弟背过去的,寓意家里有人撑腰,也有些祝福之意。

秦玉凝孤零零站在门口,可不是给人看笑话的么。

秦玉凝慢慢爬到他背上,被他双手紧紧托住。

就在这时,人群惊叫着分开一条路。

抱着红狐的男人每一步都像都在无形台阶上,雪衣掠过满地狼藉,浮尘却自动避开他的衣袂。

他戴着半张银面具,面容看不真切,面具后的一双雪眸淡漠。

刚刚准备闹事的几人嘴巴死死黏在一起,只能发出‘呜呜呜’声,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神又惊又惧。

“国师?”楼青疑惑,“他怎么出地宫了?”

“!”

秦玉凝一眼就望见他怀中跟她打招呼的小狐狸,想从楼青背上下来。

楼青却背住了不撒手:“没事。”

秦玉凝脸上红得不成样子:“你、你……”

雪衣男人并未走过来。

他停在离喜轿约莫五六步的地方,抬袖一挥。

天上瞬间祥云密布,霞光璀璨。

丞相府门口死气沉沉的红灯笼立即艳得逼人,路上的树繁茂数倍,有的干脆直接结出花果,沉甸甸挂在枝头。

喜鹊叽叽喳喳成群结队,蝴蝶在花丛间飞舞——远处有仙鹤徐徐飞来,鹤鸣清亮。

像一幅灰暗的画被注入生机,连浮在半空的灰尘都鲜活起来。

雪衣男人不管周围人如何惊叹,垂眸望着小狐狸,无声问询这样可不可以。

“嗯嗯~”

小狐狸满意蹭蹭他掌心。

玄夙眼底荡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可以走么?”他问。

岁星看了看笑中带泪的秦玉凝,点点头。

雪衣男人抱着红狐转身离开人群——

很快,一个穿着新衣裳的小丫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她对上秦玉凝震惊的眼,抹了把额上的汗,笑着说:“小姐,还好我没来晚。”

祥云出现引起全城轰动。

几条街外不知道丞相府嫁女的百姓们也看着霞光跑了过来,想沾沾喜气。

谁知这祥云竟是会动的,跟着那顶喜轿慢悠悠晃到了将军府!

后来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听着前面的人说什么“仙人降世”什么“神仙”,好生羡慕。

“应是宫里的国师大人吧!哎哟,那长得真跟仙人一模一样!”

“你见过了?什么样儿?!”

“画上那仙人……”

“你听他乱吹!国师戴着面具呢,他能看到才有鬼了。”

“还用看嘛?画上仙人啥样儿国师就啥样儿呗!哎,要不我娘说我命好呢,你看我就随便进城卖个炭,就能遇到这个场面……”

“哟哟哟可给你美的,这祥云是国师大人给人家少将军夫人的祝福,你一个卖炭的沾沾光就不错了。”

“那咋啦?那咋啦?反正我以后肯定能走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