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阴喜
阴喜
林墨第一次见到那枚凤冠时,指尖像被冰锥刺了下。′2*c′y/x~s\w/.?o`r*g_
红绸包裹的锦盒里,点翠的凤凰尾羽沾着层薄灰,珍珠串成的流苏垂下来,在昏黄的台灯下泛着青白的光。奶奶枯瘦的手按住他手背,膏药味混着陈年樟木的气息钻进鼻腔:“明晚是好日子,陈家那边都备妥了。”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林墨望着墙上父亲的遗像,相框里的人还穿着病号服,颧骨凸起的样子和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像。三个月前父亲肝癌去世,留下的债务像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首到陈家找上门,说愿意出三十万彩礼,让他给陈家早逝的小姐做场冥婚。
“只是走个仪式。”奶奶的声音发颤,“那姑娘前年没的,才二十二,长得俊着呢。”她从怀里摸出张褪色的照片,相纸上的女孩穿着白裙子,眉眼弯弯地站在樱花树下,嘴角有颗小小的梨涡。
林墨把照片塞进裤兜,锦盒里的凤冠突然发出细碎的响动,像是珍珠在互相碰撞。他猛地合上盖子,指节泛白:“知道了。”
陈家老宅在城郊的半山腰,青砖灰瓦被爬墙虎裹得严实。+微,趣*小?税_ -埂`新/嶵?筷+林墨被领到西厢房时,看见墙上挂着幅放大的肖像,正是照片上的女孩。她穿一身红旗袍,头发梳成发髻,只是那双眼睛在画像上显得格外亮,像是能穿透画布望过来。
“林先生,这是文小姐的房间。”陈家的管家是个干瘦的老头,说话时总低着头,“仪式在午夜开始,您先歇着。”他放下烛台转身离开,木门“吱呀”一声合上,烛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林墨坐在床边,床幔是正红色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摸上去却潮乎乎的,像是浸过水。他掏出手机想给朋友发消息,屏幕却突然暗下去,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这时,梳妆台上传来镜子破碎的声音。
他抄起烛台走过去,看见黄铜镜框裂成蛛网,镜面里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个穿着白裙的模糊影子,正踮着脚站在他身后。
“谁?”林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转身时只撞翻了椅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画像上的女孩还在笑。他盯着画像看了半晌,发现女孩嘴角的梨涡似乎比照片里深了些,像是刚哭过。`s,w¨k~x¨s_w/.,c~o^m¨
午夜的钟声从祠堂传来时,林墨被换上了大红的喜服。陈家的人都穿着素色衣裳,脸上不见笑意,管家捧着牌位走在前面,牌位上写着“陈婉文之灵位”,红漆像是刚涂上去的,还在往下滴着暗红的液珠。
祠堂里香雾缭绕,供桌上摆着两副牌位,左边是陈婉文的,右边空着,等着写上林墨的名字。林墨跪在蒲团上,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绣花鞋在青砖上走动。他想回头,却被管家按住肩膀:“吉时到,不可回头。”
司仪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一拜天地——”
林墨的额头磕在冰凉的青砖上,余光瞥见供桌下有双绣着并蒂莲的红绣鞋,鞋尖沾着湿泥。
“二拜高堂——”
他抬头时,看见供桌后的陈家父母脸色青白,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嘴唇在无声地动着,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夫妻对拜——”
林墨的腰刚弯下去,就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搭上他的后背。那触感很轻,指甲却很长,像是在抚摸他的脊椎。他猛地挺首身子,看见灵位前的红烛“噗”地熄灭了,供桌上的牌位突然掉在地上,“陈婉文之灵位”几个字变得漆黑,像是被墨水泡过。
“不好!”管家突然尖叫起来,“小姐不愿意!”
祠堂里的香灰簌簌落下,林墨看见灵位旁的空地上渗出大片水渍,慢慢聚成个女孩的形状。白裙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正是画像上的陈婉文。她抬起头,脸上的梨涡盛满了水,眼睛里却淌出血来。
“救我……”她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我不是病死的……”
林墨的手腕突然被抓住,是奶奶枯瘦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别听她的!拿钱办事!”
这时,供桌后的陈家父亲突然掏出把刀,刀身闪着寒光:“既然不愿意,就一起下去作伴!”
林墨这才看清,供桌下藏着口棺材,棺材盖虚掩着,露出里面穿红嫁衣的尸体,脸上的皮肤己经发青,脖颈上有圈深深的勒痕。
“她是被勒死的。”陈婉文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林墨感觉后背的手变得冰冷刺骨,“他们为了骗保,把我……”
祠
堂里突然起了大风,烛火全灭了。黑暗中,林墨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陈家父母的惨叫。他摸索着往外跑,喜服被什么东西勾住,回头时看见陈婉文正抓着他的衣角,她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嘴角的梨涡里盛着泪水:“帮我报警。”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警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山坳的寂静。林墨坐在警车里,看着陈家老宅被警戒线围住,管家和陈家父母都倒在祠堂里,脖子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警察在棺材里发现了陈婉文的尸体,尸检报告显示她确实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与陈家报的“急病猝死”相差了三天。
林墨口袋里的三十万银行卡被作为证物收走,奶奶在一旁哭得几乎晕厥。他摸出那张褪色的照片,相纸上的女孩还在樱花树下笑着,只是嘴角的梨涡不见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回到出租屋时,林墨发现手机突然能开机了,相册里多了张照片。照片上是他穿着喜服的背影,身后跟着个穿白裙的女孩,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在照片的角落,有行用口红写的小字:谢谢你。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书桌上。林墨把照片夹进书里,突然想起昨夜陈婉文冰凉的指尖,原来那不是冰冷,是溺水者最后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