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章 百棺养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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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温热的，带着生命最后一点挣扎余温的鲜红，顺着周晓雯颤抖的手指，在冰冷、布满厚厚尘埃的祠堂地面上……艰难地……延伸。
一笔……又一笔……
微弱。
颤抖。
如同风中残烛勾勒出的轨迹。
在祠堂弥漫的暗红灯笼光芒和翻滚的浓稠黑暗中，这抹鲜红几乎被彻底吞没，却又倔强地存在着。
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微弱，却搅动了某些更深沉的东西。
周晓雯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
她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那符号的轮廓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某种古老、沉重、仿佛镌刻在血脉深处的……印记？
是小时候爷爷摩挲过的族谱扉页上那个模糊的纹样？
还是医院古籍室里某本蒙尘线装书上的惊鸿一瞥？
她不知道！
她只是凭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凭着看到自己鲜血时，那如同针刺灵魂般的悸动，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驱使着那根沾血的手指，在地面的尘埃上……涂抹！
嗡……
祠堂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在周晓雯指尖鲜红落地的刹那，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薪柴，猛地跳动了一下！
光芒虽未暴涨，却骤然凝实如金砂，煌煌正气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将那点鲜红笼罩！
金光与血色交融，竟奇异地没有排斥，反而如同水乳交融，形成一圈极其微弱，却散发着奇异稳固气息的金红色光晕！
这圈微弱却奇异的光晕，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祠堂内翻滚汹涌的浓稠黑暗，在接触到这圈金红光晕的边缘时，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如同油脂被灼烧的“滋滋”声！
翻滚扑噬的势头，为之一滞！
而此刻！
供桌旁！
徐小默左手小臂上那五道深可见骨的乌黑爪痕，与他心口那张染血婚书的剧烈共鸣震颤，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金红光晕陡然中断了！
那如同毒藤般缠绕、链接、试图更深扎根的灵魂束缚感，瞬间松开了！
“呃……”
徐小默痉挛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贪婪地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腐朽和血腥味的空气！
颈侧撕裂的剧痛和冰冷潭水的侵蚀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灵魂深处那可怕的契约拉扯，暂时消失了！
他涣散的眼球，艰难地转动，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门口地面上，那个用鲜血艰难画出的金红交织的奇异符号！
以及符号旁扑倒在地、指尖犹带血迹、生死不知的周晓雯！
是她？！
她做了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对周晓雯安危的揪心的瞬间，冲垮了徐小默几乎麻木的神经！
而与此同时！
供桌另一侧！
麻衣那惨白的鬼脸上，那因“血契”异变而产生的短暂茫然和惊疑，在金红光晕出现的瞬间，彻底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骇人的情绪所取代！
那不再是单纯的怨毒！
而是一种仿佛触及了最核心禁忌、被彻底亵渎了根源的滔天震怒！
她猛地低头，死死盯住自己手臂内侧那五道与徐小默同源同伤的乌黑爪痕！
那爪痕在金红光晕的映照下，竟然也在微微震颤！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烧、排斥！
“血……符……”
冰冷粘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不是恐惧！
是被侵犯逆鳞的极致狂怒！
“徐……徐家的……镇……煞……血……符？！”
最后几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冰渣，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
她猛地抬头！
那双漆黑如渊、布满暗红血丝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不再看徐小默！不再看那点金光！
而是……死死地、怨毒地、带着一种要将对方灵魂都撕碎的疯狂，钉在了门口……扑倒的周晓雯身上！
“你……竟敢
窃徐家血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尖啸都更加凄厉、更加怨毒、仿佛凝聚了百载沉冤的……咆哮！
猛地炸响！
整个祠堂都在剧烈震动！
腐朽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灰尘如同雪崩般簌簌落下！
麻衣那惨白的身影，因这极致的狂怒而剧烈地扭曲、模糊！
宽大的暗红古裙无风自动，湿漉漉的漆黑长发如同无数狂舞的毒蛇！
她惨白的鬼手猛地抬起，不再是指甲，而是整个手掌都笼罩上了一层粘稠漆黑，如同沉棺潭底浓缩污秽的阴寒死气！
那死气翻滚凝聚，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狰狞的漆黑鬼爪虚影！
带着撕裂一切生机的恐怖威势，无视了那圈微弱的金红光晕，光晕在如此狂暴的力量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朝着门口扑倒的周晓雯，隔空狠狠抓了过去！
她要将那个胆敢窃取、玷污徐家血印的女人，连同她的灵魂彻底捏碎！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昏迷的周晓雯！
“不——！！！”
徐小默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想扑过去，但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剧痛和冰冷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漆黑鬼爪，如同索命的黑云，朝着周晓雯……当头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嗬……”
祠堂门口，瘫倒在冰冷泥地上、气息奄奄的老吴头，枯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双原本因桃木符碎裂而彻底黯淡浑浊的老眼，在周晓雯画出那金红血符、麻衣发出那蕴含“徐家血印”信息的怨毒咆哮时，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爆射出两道难以置信的精光！
那光芒，充满了震惊！了然！
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决绝！
“原……原来……是……这样……”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枯瘦如鸡爪的手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伸进了自己那件沾满泥污和鲜血的破旧棉袄最内层的暗袋！
摸索着！
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法器！不是符箓！
而是……半块边缘粗糙颜色暗沉如同干涸淤泥形状，极其不规则的东西？
像石头？又像某种骨骼的碎片？
碎片表面，似乎用极其古老的朱砂，刻画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符文？
那符文的样子竟与周晓雯在地上用血画出的那个符号隐隐有几分相似？！
“坳……坳子村……百……百棺……养…… 煞……啊……！！！”
老吴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充满了无尽悲愤和绝望的……嘶吼！
吼声未落！
他枯槁的手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块暗沉如同淤泥的碎片，狠狠朝着祠堂内部，那圈笼罩着金红血符的微弱光晕中心掷了过去！
碎片脱手而出的瞬间！
老吴头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枯瘦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软了下去！
再无生息！
那块暗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周晓雯鲜血画出的金红血符正中心！
碎片接触那金红光芒的刹那！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嗡鸣都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来自大地血脉深处的……轰鸣！
猛地……从祠堂地下……剧烈地……震荡开来！
整个祠堂的地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起伏、波动起来！
“轰隆隆——！！！”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祠堂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在这来自地脉的轰鸣中，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骤然光芒大盛！
瞬间刺破了翻滚的黑暗，将整个祠堂内部，短暂地照得一片金红！
煌煌正气如同沸腾的熔岩，席卷一切！
麻衣那隔空抓向周晓雯的巨大漆黑鬼爪虚影，在这煌煌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溃散！
化作缕缕黑烟，发出凄厉的嘶鸣！
“呃啊——！！！”
麻衣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尖啸，惨白的身影在金红光芒的照射下剧烈波动、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那
双怨毒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而就在这地动山摇、金红光芒充斥祠堂的瞬间！
徐小默惊恐地看到——
在金红光芒的照耀下，祠堂那原本布满尘埃和粘腻物的地面，正在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龟裂！
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深不见底！
而从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深处……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古老、混合着无尽怨毒、绝望和某种被强行唤醒的阴森生机的气息，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疯狂地喷涌而出！
伴随着这恐怖气息喷涌而出的……
是……棺椁！
一口……接着一口……
颜色各异：暗红如血！漆黑如墨！惨白如骨！青灰如尸！
材质各异，腐朽的木头！斑驳的石材！甚至……某种……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奇异材质！
大小各异，巨大的足以容纳数人！狭小的如同孩童之棺！
无数口形态各异、散发着浓烈死气和怨念的古老棺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正缓缓地从祠堂地面那龟裂的缝隙深处浮现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一座埋葬在祠堂地底千百年的棺椁之林！
每一口棺椁的棺盖上，似乎都刻画着扭曲的符文！
缠绕着早己锈蚀断裂的锁链！
散发着各自不同的却同样令人灵魂战栗的怨毒气息！
而在这无数棺椁浮现的中央……
在金红光芒照耀的最核心处……
一口巨大无比的暗红色石棺，正缓缓升起！
那石棺的棺盖上，雕刻着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祭祀场景！
无数扭曲的人形跪拜在地，中央是一个被锁链捆绑、置于祭坛之上、穿着新娘服饰的女子身影！
石棺散发出的气息最为恐怖！
如同……万怨之源！
百棺之主！
“百……棺……养……煞……”
徐小默瘫在冰冷的供桌旁，看着这如同地狱绘卷般恐怖的一幕，脑海中只剩下老吴头临死前那声绝望的嘶吼在疯狂回荡！
原来……这才是坳子村祠堂……真正的……秘密！
祠堂……不是供奉祖先的地方！
而是……一座……以百户村民世代供奉为养分……镇压……或者说……豢养……这百棺怨煞……尤其是那口暗红主棺……的……巨大……养尸……地！
麻衣……只是其中……最“年轻”、也最“活跃”的一个？！
“嗬……嗬……”
麻衣在金红光芒的压制下痛苦地扭曲着，但当她看到那口缓缓升起的巨大暗红石棺时，那双怨毒的瞳孔中，竟然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像是……敬畏？
像是……恐惧？
又像是……某种……被唤醒的……归属感？
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徐小默，不再看门口昏迷的周晓雯，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那口……巨大的暗红石棺！
冰冷粘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音，如同朝圣般喃喃响起：
“娘……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