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章 薪火照夜
虚无。.秒-彰′劫`小¨税,蛧` ¨勉′费_粤^黩¨
绝对的、连时间都仿佛停滞的虚无。
徐小默站在那光滑如镜的漆黑“地面”上，与漂浮在前的麻衣新娘相对无言。
手腕相连处，那缓缓旋转的混沌光晕如同微缩的星河，散发着稳定而神秘的平衡气息。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麻衣的存在——不再是怨毒滔天的厉鬼，更像是一个被剥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契约链接和茫然本源的冰冷核心。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空洞与探寻交织，仿佛初生的幽魂，第一次“看见”这束缚她的契约另一端。
“这……是哪里？”
麻衣冰冷干涩的声音再次在徐小默意识中响起，纯粹的疑问，不带任何情绪。
“‘同炉’之内。” 徐小默嘶哑地回答，声音在虚无中异常清晰。
他低头看着两人手腕间那维系着微妙平衡的混沌光晕，“血契同心，生死同炉。或许……这才是‘合香’的本相。”
麻衣的目光也落在那光晕上。
苍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触碰那流转的混沌，却又带着本能的畏惧，终究没有抬起。
她沉默着，那空洞的黑眸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仿佛契约最深处的烙印在解析这新的信息。
这片由契约核心与力量平衡构筑的虚无之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给予他们一种诡异的、脆弱的平静。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潜流汹涌。
徐小默能清晰地“感觉”到，维系着这“同炉”状态的混沌光晕，其力量并非凭空而来。
它如同一个精密的熔炉，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汲取、调和着两种本源的力量——来自他左臂那被怨灵之力点燃、锻造后的“薪火”，以及来自麻衣灵魂深处那纯粹的“玄阴”本源。
每一次光晕的旋转，都伴随着一丝微弱却清晰的能量交换。
他的“薪火”在光晕的调和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带着一种焚烧净化后的光明气息。
而麻衣的“玄阴”本源，在被“薪火”气息触碰的瞬间，那积郁百年的冰冷死寂中，似乎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杂质被煅烧、剥离？
虽然极其微弱，但这变化真实存在！
这并非吞噬，更像是共生与净化？
在契约最深层次的强制链接下，在这“同炉”的奇异熔炉中，两种相克的力量，正被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着缓慢的融合与蜕变！
麻衣显然也感觉到了。
她那空洞的黑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以及一丝被触及核心的不适？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被徐小默按住的、连接着光晕的手腕，但那混沌光晕如同最坚韧的锁链，纹丝不动。
“你……在……做什么？” 她的意念再次传来，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徐小默没有回答，他正沉浸在自身的变化中。
左臂内流淌的不再是冰冷的怨灵之力，而是被混沌光晕调和过的、带着一丝温润暖意的奇异能量，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微弱却坚定地驱散着身体深处残留的阴寒。
右臂上那焦黑的“囍”字烙印，似乎也因为这暖流的滋养而不再那么刺痛。
这变化让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曙光——或许，这“同炉”状态，并非死局，而是一条真正化解“血契同心”死结的生路？
但此刻，外界！
沉棺潭边。.g¨u`g_e?b.o?o·k?.,c_o?www.
“徐小默——！！！”
周晓雯的尖叫撕心裂肺，带着无尽的绝望！
她眼睁睁看着徐小默被那恐怖的黑色漩涡吞噬，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的魔眼，映照着她惨白惊恐的脸！
潭水剧烈翻涌，无数怨灵的尖啸和骨骼摩擦声如同魔音灌耳！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吞噬一切的漩涡边缘！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死亡吸力的潭水漩涡时——
嗡！
一股无形的、柔韧却无比强大的力量，猛地从她眉心爆发出来！
正是徐守正临走前弹入的那点“安魂香”所化的暗金光点！
这光点瞬间膨胀，化作一个淡金色的、半透明的光罩，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嗤嗤嗤——！
漩涡边缘那狂暴的怨气和死亡吸力撞击在光罩上，发出剧烈的消融声
！
光罩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却顽强地将周晓雯护在了外面！
“呃！” 周晓雯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岩石上。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保护自己的光罩，又看向那依旧在疯狂旋转、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漩涡，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
她明白了，自己根本无力靠近！
祠堂内。
《徐氏宗谱·暗卷》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封面上的“徐氏宗谱·暗卷”六个古朴大字，正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散发着刺目欲盲的血光！
书页无风自动，疯狂翻飞，最终停在了描绘着“玄阴”与“薪火”印记的那一页！
书页上，那两个印记之间的巨大血色“囍”字，此刻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沉重的心脏跳动，震得整个祠堂嗡嗡作响！
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光线从“囍”字中蔓延出来，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整个书页。
甚至蔓延到空气中，贪婪地汲取着祠堂内弥漫的残余怨念和从潭底传来的狂暴血气！
更诡异的是，随着“囍”字的搏动，祠堂地面那些主棺沉没后留下的巨大爪印坑洞，以及周围矗立的百口棺椁，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咯吱……咯吱……轰隆！
泥土翻涌！碎石崩裂！
一口口沉寂的棺椁棺盖被内部狂暴的力量猛地掀飞！腐朽的木板西散飞溅！
无数粘稠、漆黑、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怨气，如同压抑了百年的火山喷发，从每一口打开的棺椁中狂涌而出！
这些怨气并未像潭底那样攻击活物，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的洪流，疯狂地涌向空中那本悬浮的《暗卷》！
涌向书页上那个搏动着的血色“囍”字！
“囍”字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这些精纯的怨灵之力！
它的搏动越发有力，血光越发刺眼！
散发出的毁灭气息也如同滚雪球般疯狂攀升！
整个祠堂的空间都因为这恐怖的力量汇聚而扭曲、呻吟，墙壁和梁柱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轰！轰！轰！
祠堂深处，那主棺沉没的坑洞中，更是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带着红棺玄阴气息的漆黑怨气柱，如同咆哮的黑龙，猛地冲破地面，首贯屋顶（所幸屋顶早己破败），同样汇入了空中那本《暗卷》之中！
“囍”字吸收了这股核心怨气，搏动猛地一滞！
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暗红冲击波，以它为中心，猛地向西周扩散开来！
冲击波所过之处，腐朽的梁柱瞬间化为齑粉！
墙壁如同沙堡般崩塌！祠堂内的一切，都在迅速湮灭！
周晓雯留在祠堂角落的背包、急救用品，甚至昏迷的老吴头的身体（被一股微弱的暗金光芒勉强护住），都在冲击波边缘被狠狠掀飞！
“不——！” 周晓雯在潭边，透过祠堂倒塌的墙壁，惊恐地看到这一幕！
祠堂在崩塌！那本诡异的宗谱正在汇聚毁灭的力量！老吴头生死未卜！
虚无同炉之境。¨第¨一/看¨书!徃? \已?发,布.罪?薪.漳*結+
徐小默与麻衣手腕相连处的混沌光晕，猛地剧烈波动起来！
外界祠堂的剧变，百棺怨灵的狂暴献祭，《暗卷》“囍”字汇聚的毁灭性力量……
这些强烈的负面冲击，如同海啸般穿透了虚无的屏障，冲击着这脆弱的平衡！
混沌光晕的光芒明灭不定，旋转变得滞涩紊乱！
徐小默感觉左臂内刚刚稳定的暖流瞬间变得狂暴，如同沸水般灼烧着他的经脉！
麻衣的身体也猛地一颤，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那丝茫然瞬间被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毁灭力量的强烈厌恶和抗拒取代！
“外……界……” 麻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波动传来。
徐小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瞬间明白了！
《暗卷》在失控！
它在吸收祠堂百棺和潭底逸散的怨气，汇聚成毁灭性的力量！
这力量一旦爆发，整个坳子村，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将化为废墟！
而他和麻衣这脆弱的“同炉”平衡，也将在外界的毁灭风暴中被彻底撕碎！
必须阻止！
这个念头无
比强烈！
然而，身处这虚无之地，如何干涉外界？
就在徐小默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之际。
他手腕相连处的混沌光晕，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守护意志和麻衣对毁灭力量的抗拒，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奇异的指引感，顺着光晕的链接，流入徐小默的意识！
这指引感的目标……赫然指向麻衣！
徐小默他猛地看向麻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不再犹豫，将阻止毁灭的强烈意念，混合着对祠堂、对周晓雯、甚至对这百年悲剧的悲悯，毫无保留地通过混沌光晕的链接，传递了过去！
“阻止它！麻衣！阻止那本书！救祠堂！救……外面的人！”
这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麻衣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颤！她空洞的黑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
那是契约烙印的本能、对毁灭力量的厌恶、以及徐小默传递过来的强烈守护意念之间的冲突！
她似乎从未思考过“救人”这个概念。
她的存在，她的本能，都围绕着契约、围绕着“玄阴”、围绕着怨念与生存。
然而，徐小默那混合着悲悯与恳求的意念，如同一点星火，落入她冰冷死寂的本源深处。
那混沌光晕的链接，不仅传递力量，更在传递情感的碎片？
“外……界……人……”
麻衣冰冷干涩的声音在徐小默意识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困惑的迟疑。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虚无之境的外缘，那片光滑的漆黑“镜面”上，突然荡漾开一圈涟漪！
涟漪中心，如同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口，清晰地映照出祠堂内正在发生的恐怖景象：
悬浮的《暗卷》血光冲天，“囍”字搏动如雷，毁灭性的暗红冲击波正在扩散，祠堂在崩塌，碎石瓦砾如雨落下，而角落……周晓雯那小小的背包和……老吴头那被微弱金光笼罩、生死不知的身体，正被冲击波的气浪掀飞。
这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画卷，瞬间呈现在麻衣眼前！
尤其是看到老吴头那熟悉的身影（尽管她只有冰冷的认知）被掀飞的瞬间——
麻衣那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收缩！如同平静的死水投入了巨石！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意念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她冰冷的核心深处爆发出来！
那意念中，混杂着一丝源自契约烙印的、对守护祠堂（作为契约根基）的本能！
混杂着对毁灭力量的厌恶！
更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在看到老吴头身影时的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
这复杂的意念波动，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迷茫和迟疑！
“不……许……毁……”
一个冰冷、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意念，猛地从麻衣的本源中迸发！
这意念并非对徐小默，而是穿透了虚无之境。
锁定了祠堂内那本悬浮的《暗卷》！
与此同时！
麻衣悬浮的身体猛地绷紧！
她那只未被徐小默抓住的苍白左手，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仿佛冲破万年冰封的滞涩感，缓缓抬起！
五指张开，指尖对准了虚无镜面上映照出的祠堂景象！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所有的茫然空洞瞬间被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意志所取代！
那意志，名为守护！
守护契约的根基！
守护这束缚她百年的祠堂！
或许……也守护着那曾让她感到一丝“刺痛”的……故人？
一股精纯、冰冷、死寂，却不再蕴含怨毒，反而带着一种奇异肃穆感的玄阴之力，从麻衣体内爆发！
这股力量并未攻击徐小默，而是顺着两人手腕间那混沌光晕的链接，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入徐小默的体内！
“呃！” 徐小默闷哼一声！这股纯粹的玄阴之力冰冷刺骨，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
但奇妙的是，这股力量在进入他身体的瞬间，就被左臂内那团被混沌光晕调和过的“薪火”所吸引、所中和！
薪火与玄阴，在混沌光晕的调和与徐小默自身意志的引导下，第一次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徐小默他强忍着极致的冰冷，猛地抬起自己那只燃烧着“薪火”力量的左手（与麻衣相连的右手并未松开）！
双手！一手连接
麻衣，汲取她纯粹的玄阴之力！一手燃烧自身调和后的薪火！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汇，再次被混沌光晕的余韵调和，形成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平衡、带着生死轮转之力的混沌能量！
徐小默眼神决绝，将这股刚刚凝聚的、无比珍贵的混沌能量，混合着自己与麻衣共同的守护意志，对着虚无镜面上那映照出的祠堂景象，对着那本悬浮的、散发着毁灭血光的《暗卷》……
狠狠推出！
“给我——镇！！！”
嗡——！！！
一道无声无息、却仿佛能贯穿虚实的混沌光柱，猛地从徐小默推出的双掌间爆发！
瞬间穿透了虚无之境的屏障，沿着麻衣打开的“窗口”，降临在祠堂那崩塌毁灭的混乱中心！
混沌光柱不偏不倚，正正地轰击在悬浮的《徐氏宗谱·暗卷》之上！
精准地命中了那个疯狂搏动、汇聚了毁灭力量的巨大血色“囍”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入寒冰的极致湮灭之音！
嗤————！！！
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血光与混沌光柱猛烈对冲、湮灭！
狂暴扩散的毁灭冲击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扼住喉咙，瞬间停滞！
那搏动如雷的血色“囍”字，如同被掐住了心脏，猛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
其搏动的频率骤然降低，体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黯淡！
蔓延出的暗红血管网络如同被烧焦的藤蔓，迅速枯萎、断裂！
汇聚而来的百棺怨气洪流如同失去了目标，变得混乱无序，一部分被混沌光柱湮灭，一部分则失控地西散冲击，加剧了祠堂的崩塌，但毁灭性的核心力量被强行遏制了！
祠堂的崩塌并未停止，但那股毁灭一切的、源自《暗卷》“囍”字的恐怖力量，被暂时镇压了！
“噗！” 徐小默在虚无之境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强行引导、输出这股混沌能量，对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是巨大的负担！
左臂如同被撕裂，灵魂仿佛被抽空！
麻衣的身体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悬浮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
她输出那股纯粹的玄阴之力，显然也消耗巨大。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徐小默，冰冷依旧，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审视？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虚无之境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但两人手腕相连处的混沌光晕，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
祠堂废墟。
毁灭性的冲击波被强行扼制，但崩塌仍在继续。
烟尘弥漫，断壁残垣。
空中那本《暗卷》依旧悬浮，但封面血光黯淡，“囍”字缩小到巴掌大小，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烙印在书页上，微弱地搏动着，散发着不甘的余烬气息。
周晓雯瘫坐在潭边，呆呆地看着祠堂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混沌光柱（在她眼中可能只是一道奇异的光）和随后被遏制的毁灭，大脑一片空白。
而在祠堂角落的废墟中，一块断裂的横梁下。
老吴头那被微弱金光笼罩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覆盖在他身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他那双紧闭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空中那本悬浮的、被混沌光柱轰击后黯淡的《暗卷》，以及书页上那个搏动着的、缩小的血色“囍”字。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无尽沧桑与了然意味的音节：
“……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