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请求
第105章 请求
一位是江城博物馆馆长方敬儒,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薄夹棉长衫,面容沉静,眼神却比平日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幻~.¤想>-姬?* ??d免??费¥??阅o?读?a
另一位,则是一位身形清癯、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先生。
他穿着考究的手工暗纹提花丝绸对襟衫,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渊,带着阅尽世事的洞察与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内敛威仪。
此人正是方敬儒亲自引荐的贵客——南洋华侨领袖、东南亚巨富、同时也是闻名遐迩的大收藏家,陈伯年。
“林先生,”方敬儒看向静立画案旁的林晚意,语气带着对长者的尊敬和介绍之意,“这位便是陈伯年老先生,久慕晚香绝学。今日带来这三件祖上遗珍,特别是这张苏作画案,据传是明末某位隐世高人所制,想请您掌掌眼,断其真伪,亦想听听其中蕴藏的工艺神妙。”
陈伯年微微颔首,温言道:“不敢当。老朽离乡多年,常闻江城晚香堂林氏鉴宝修复之能,冠绝东南。今日有幸得见林先生真容,已是缘分。这三件小物,皆是家父当年辗转携至南洋的念想,可惜流落海外百余年,真赝莫辨。,p^f′x·s¨s¨..c*o¨m?尤其是这张画案……”
他目光落在朴素的画案上,带着深深的珍视,“家父临终反复提及,称其‘形简而韵深’,似乎暗藏玄机,却终其一生未能参透。今日烦劳林先生了。”
林晚意垂眸敛衽,对两位老者欠身一礼:“方馆长谬赞,陈老先生客气。晚学定当尽力。”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贯的疏离清冷。
她今日穿着素净的月白斜襟衫,外罩青灰色薄纱半臂,腕上只戴着一枚温润的白玉镯,乌发半绾,余下半青丝如瀑垂落肩背,整个人如同融入了这檀香古物的幽微之境,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性别与年纪。
她的注意力迅速集中在那张苏作平头画案上。
入手沉重,黄花梨木特有的深润光泽、如行云流水般的细腻纹理在灯光下流淌,确是真品无疑。
制式是典型的明式风格,通体光素,无雕无饰,只在牙板与腿足的转角处,用极精妙的“挖洼作”手法做出内敛流畅的弧度线条。
林晚意指尖微凉,顺着冰凉的木纹抚过案面,感受着木材历经数百载浸润人手温泽后的深沉静气。,k-a′k.a-x`s.w^.!c+o.m,
她移步至画案侧面,目光专注于案腿的结构。
四条腿足,采用“抱肩榫”与案面结合,是明式家具的经典范式。就在指尖触碰到其中一条腿足上端、榫头与案面大边结合的部位时,她心神骤然一凝!
很细微,极其难以察觉,若非她对榫卯结构的感知早已深入骨髓,绝不可能发现。
那榫头的触感,与腿足本身的木材纹理走向之间,存在着一丝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其微弱的“错位”感。
就像一根上好的丝帛织就的锦缎,在完美无瑕的光泽下,藏了一个用另一种材质纤维极其巧妙缝补过的针脚,肉眼难辨,唯有靠指尖最细微的神经末梢去捕捉那瞬间顿挫的“异样”。
更让她起疑的是,这处“错位”点所承受的压力痕迹!
画案腿足上端是承重的关键点,正常使用数百年,此处磨损、包浆甚至细小的压缩形变都应与木纹结构走向完全吻合。
但此处细微的包浆光泽下,却隐隐透出一种与整体木纹走向相悖的、极为轻微的“皱褶”感,似乎曾被施加过一种非正常的、局部极强的外力!
这种外力……不像岁月的自然压痕,更像是……被人为撬动!
林晚意的心跳没有丝毫紊乱,指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面上依旧是那副专注沉静的鉴定模样。
她微眯了眯眼,清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反复扫描着那可疑的部位。
黄花梨木质坚硬细密,要改动如此隐蔽的榫卯,必是当时绝顶的巧匠,用的是极其微薄锋利的刀具,且手法快准狠,稍有差池,榫卯崩裂便难以复原。
但即便如此,时光和匠人的每一次“动刀”,都会在分子层面留下微弱的记忆痕迹,瞒不过真正顶尖的眼睛。
“这张苏作平头案,”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水击玉磬,“用料考究,乃海南上等黄花梨木整料所制,纹理走势连绵不绝,乃明晚真品无疑。其工艺更是精湛,整体造型舒展大气,比例匀停,线脚
流畅而不浮滑,尤其这‘挖洼作’的转角弧度,圆润含蓄,一气呵成,深得意趣之要。”
她顿了顿,目光如常地掠过那处疑点,继续道,“榫卯结构,是标准的明式抱肩榫,看这榫肩咬合处,严丝合缝,数百年而弥坚,足见匠人技艺已臻化境。”
方敬儒与陈伯年听得专注,不住点头。
尤其是陈伯年,眼中流露出对先人慧眼识宝的欣慰与对林晚意精准鉴赏的赞许。
“只是……”林晚意话锋极其微妙地一转,如同琴弦最后收尾的一缕余韵,“此案传承有序,历经数百年,保藏完好,堪称不易。陈老先生想必也极尽呵护,寻常搬运绝不敢假手他人。但……”
她目光澄澈地看向陈伯年,“世间再好的东西,也难逃时光或意外的磋磨。恕晚学冒昧,敢问老先生,可曾知悉,此案在流转过程中,可曾因外力撞击、摔落,或是……曾有人尝试修理过?哪怕只是极细微处?”
她问得极其谨慎,将发现指向了“意外”,而非“刻意”。
陈伯年微微蹙眉,凝神回忆片刻,缓缓摇头:“据家父所述,辗转登船、跨海颠簸必然有之,但言明并无严重磕碰损毁。至于修理……”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露出几分对久远记忆的追索,“似乎真没有具体记载。家父曾说过,祖上得此案后甚宝之,家中曾有懂行的老匠人看顾,言其榫卯如天成,绝不可轻动。”
他语气肯定,“应当从未修过。”
从未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