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他并未倒下。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每一滴银液落下，都仿佛在敲击着某种沉睡的节奏。他紧咬着牙关，舌尖上的血腥味尚未消散，脑海却比任何时刻都更为清醒——技能已然停止，可战斗并未终结。
“查……敌方频段……快……”他低声说道，声音犹如砂纸摩擦铁皮，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系统界面毫无反应。
【破界?归零】这一技能的施展代价过于巨大，致使系统陷入短暂的休眠状态。探查功能时断时续，恰似信号不佳的老旧电视。吴一处闭上双眼，强行运用意识去触碰系统底层，然而刚一接触，右臂的纹路便猛地跳动起来，银液顺着血管向上攀爬，几乎要冲进心脏。
虞媚儿敏锐察觉到异常，即刻将护符按压在他的后心。一道白光闪过，那股失控的银流被硬生生地压制回去，仅留下一条细线在皮肤下游走，宛如一条被驯服的毒蛇。
就在这一瞬的间隙，系统终于弹出半条数据流。
【敌方指挥信号：无主控指令】【信号源分布：散乱，无协同】【作战模式判定：自由作战】
吴一处嘴角微微牵动，试图露出笑容，却因牵动伤口，咳出一口带着银丝的鲜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左手，在空中徐徐划出一个“z”字。
这并非挥手示意，而是一种暗号。
——指挥击破，确认。
李铁柱率先看到。
彼时，他正一脚踹飞一具迸射火花的战傀，斧头还卡在另一具战傀的胸腔中尚未拔出。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指挥没了——！！”他如同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熊般怒吼，“全军压上！压上！！”
这声音如同一颗投入战场的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局势。
远处的山脊上，联盟的号角声直冲云霄。弓箭手小队整齐划一地拉满弓弦，箭雨如蝗虫般密集射出，精准地覆盖了敌军残余的指挥节点。林老师挥动法杖，三道冰棱笔直插入地下能源核心，成功冻结了即将引爆的自毁装置。爆炸的火光在冰层内部扭曲翻滚，最终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金属残骸。
虞媚儿松开吴一处，迅速反手抽出长弓，搭箭、拉弦、放箭——一箭精准地穿透远处高塔上一名正企图重组通讯阵列的敌方指挥官的咽喉，使其应声倒下。她连续射出七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地封喉。当最后一箭离弦之时，弓弦剧烈震颤，护符再次微微闪烁微光，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清场完毕。”她回头，声音冷静而沉稳。
吴一处并未回应。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系统日志的最后一行。探查功能在断连与恢复之间反复切换，终于在一次短暂恢复时，跳出一条底层记录：
【敌方单位行为模式变更：从‘协同作战’转为‘个体应激’】【结论：指挥链断裂，体系覆灭】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再次睁开双眼时，右眼的银光已褪去大半，仅剩下一丝残影在瞳孔边缘缓缓流转。
“通知所有人……”他声音极为低沉，每说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我们赢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破魔锥“当啷”一声砸落在地面，溅起一串火星。
虞媚儿迅速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李铁柱也快步跑来，顺手将斧头插入地面，喘着粗气说道：“赢了？赢了你倒是别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副惨样啊！上次掉了一级，这次我看你等级条都快见底了！”
吴一处咧嘴试图说话，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沫。
林老师走上前来，法杖轻点地面，眉头紧紧皱起：“系统仍处于休眠状态，环境探查中断，我们必须尽快撤离。敌军虽已失去指挥，但残余单位仍在活动，不可掉以轻心。”
“撤离？”李铁柱瞪大双眼，“现在就撤？那赵天霸呢？他肯定还躲在某个角落暗自疗伤！”
“他如今就如同一只没了牙的狼。”吴一处依靠着虞媚儿的手臂，勉强站直身体，“指挥系统已然被炸，他即便再强大，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当下的敌人，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已不成军队之势。”他低下头，目光落在破魔锥上。
锥尖依旧沾着银液，一滴一滴地渗进地板的裂缝之中。奇怪的是，在那裂缝的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黑雾在缓缓蠕动，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正朝着银液的方向靠近。
他并未有所动作。
但虞媚儿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手中的护符微微发烫，然而她并未声张。
“先进行清场工作。”吴一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体内如翻江倒海般的痛感，“战傀的自毁程序仍在运行，机械残骸带有毒性，切勿让兄弟们靠近爆炸区域。林老师，你负责远程冻结能源核心；铁柱，你带领人手清理高危区域；媚儿，你留意空中单位，防止他们偷袭我方后方。”
“那你呢？”虞媚儿问道。
“我？”吴一处低头看着破魔锥，“我得把这东西插回原位。”
就在众人准备展开行动之时，吴一处突然察觉到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异样。
他俯身，迅速抓起破魔锥，猛地将其插入地面的裂缝之中，恰好位于那缕黑雾与银液交汇之处。
“轰——”
并非剧烈的爆炸，而是一阵极为轻微的震颤，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某种沉睡的脉搏被骤然唤醒。破魔锥剧烈晃动，锥身上的银纹与地底矿物相互接触，发出一阵低频的共鸣。
系统日志突然刷新：
【未知信号源匹配度：17%】【警告：导能结构过载，建议立即拔出】
吴一处并未拔出破魔锥。
他紧盯着那行提示信息，手指死死地扣住锥柄。
就在此时，远处山脊的联盟阵地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名传令兵一路狂奔而来，声音嘶哑地喊道：“报告！敌军残部开始溃逃！但……但他们并非往北逃窜，而是朝着地下！所有通道都在自动开启！”
“地下？”李铁柱一愣，“那
吴一处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了一件事。
十五分钟前，赵天霸启动的那台装置，其能量核心深埋于地下三层。而在“破界?归零”技能爆发之时，他亲眼目睹监控画面瞬间变成一片雪白。
可如今……
“林老师！”他猛地抬起头，“使用冰爆术轰击主控台残骸！我要确定底下是否还有敌人存活！”
林老师没有多问缘由，立刻将法杖抬起，三重冰爆术轰然落下。在碎石飞溅之中，主控台彻底崩解，露出下方一条被封死的金属通道。
通道口，缓缓渗出一缕黑雾。
那团黑雾既不消散，也不飘动，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朝着破魔锥的方向，轻轻一卷。
锥尖的银液微微荡漾，映照出吴一处的面容。
左眼漆黑深邃，右眼银光流转。
而那缕黑雾，竟在锥尖凝聚成一个极小的符号——
形似“z”，却又多了一道逆向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