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挂掉电话后，我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地站起身来，整理好衣物，然后快步走向附近的公交站台。早班公交车已经停靠在那里，我急忙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风景如往常一样迅速掠过，我却无心欣赏，心里一直惦记着与王胜的约定。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显得格外漫长，终于，公交车缓缓驶入城区。

下了车，我按照王胜提供的地址，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这条小巷充满了浓厚的市井气息，弥漫着油炸食物的香气和劣质香薰的味道，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在小巷的尽头，我终于找到了那块招牌。它高高地悬挂在一栋破旧的房屋上方，黑底金字，显得格外醒目。招牌上的字狂放不羁，仿佛要冲破这狭窄的小巷，向世人宣告它的存在："天地人鬼兽，乾坤难断。世间所有事，问我就行！"

看着这块招牌，我不禁心中哂笑。这口气可真是大得吓人，简直能震塌一座山。然而，我心里也很清楚，一个人的道法修为高低，岂是靠一块招牌的大小就能衡量的呢？这招牌如此夸张，更像是对生意不景气的一种心虚补偿吧。

我轻轻推开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陈年香灰、潮湿木头和老旧纸张混合而成的味道，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觉得有些令人胸闷。我原本想象中的神坛庄严或是法器辉煌，在这里完全没有踪迹可循。进入房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小而局促的客厅。客厅里的空间非常有限，仅摆放着一张脱漆严重的方桌和两把发出嘎吱嘎吱声响的木头椅子。这张方桌的表面已经磨损不堪，油漆剥落，露出了底下的木质纹理。而那两把椅子更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客厅的墙壁上，胡乱地张贴着几张已经褪色的神像年画和一张巨大的“招财进宝符”。这些年画和符咒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图案也变得模糊不清。它们随意地贴在墙上，没有丝毫的美感，反而给人一种凌乱和杂乱无章的感觉。

客厅的四面墙上，都设有展示柜，但这些展示柜里的物品却让人感到失望。柜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有粗制滥造的符箓卷轴，上面的灵力波动微弱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有几尊油漆剥落、面目模糊的瓷质佛像，看上去毫无生气；此外，还有几串不知真假的佛珠，它们的光泽暗淡，显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灵气；最后，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印着八卦图案的镜子和看起来像是批量生产的桃木小剑，这些小剑的剑身锈迹斑斑，甚至还长有铜绿，剑身上的铜钱串得歪歪扭扭，毫无工艺可言。

总的来说，这个客厅里的一切都显得破旧、廉价且毫无生气。唯一能让人感受到一点“灵气”的，恐怕就是那些极其微弱、对付低等游魂小鬼都未必有效的法器所逸散出的点滴气息了。在那灰尘弥漫的空气里，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晃晃悠悠地飘荡着。它们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它们，而它们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在这充满尘埃的空间里，它们显得如此力不从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吞噬。

在货架的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几个模样古怪的东西。其中一个是一个黑漆漆的巴掌小瓶，瓶口紧紧贴着一张暗红色的符纸，仿佛被封印了一般。然而，透过那微微透明的瓶身，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让人毛骨悚然。

紧挨着小瓶的，是一小截刻满扭曲人脸的阴沉木断根。那些人脸栩栩如生，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而在断根的眼睛部位，竟然镶嵌着碎裂的黑曜石，使得整个断根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最后，还有一个瓦罐，罐口被一层厚厚的、暗绿色类似菌膜的东西覆盖着。这层菌膜看起来黏糊糊的，仿佛在不断地蠕动着，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而从那菌膜的缝隙中，隐隐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仅仅是匆匆一瞥，我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如毒蛇一般顺着我的脊椎攀爬而上，让我浑身发冷，寒毛竖起。这种感觉异常强烈，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令我毛骨悚然。

我几乎是本能地立刻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几个古怪的东西一眼。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让我心生恐惧，只想尽快离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看不到王胜的人影。我顺着一条狭窄昏暗的过道往里张望，只见里面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暗上许多，唯一的光源是后窗透进来的那一丝稀薄的天光。

过道的尽头，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破旧的藤编摇摇椅。那摇椅正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声，仿佛是一个被岁月遗忘的老人在低吟。而在那摇椅上，蜷缩着一个身影，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道袍，脑袋歪在一边，嘴巴微微张开着——不是王胜还能是谁？

这小子，竟然在这种时候睡着了，而且还打着不大不小、有点滑稽的呼噜，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在客厅里找了找，没发现别的椅子，只好拎起方桌旁那把相对结实的椅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放下，坐好。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相，我清了清嗓子，然后猛地提高音量，用那种算命先生招揽客人的腔调喊道："看卦——！急问前程，生死有惑啊大师！"

这一嗓子如同旱地惊雷。

"嗷——！"王胜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仿佛屁股下面被安装了强力弹簧一般，整个人像火箭一样"蹭"地一下从摇摇椅上弹了起来！

他的双眼仍然紧闭着，显然还沉浸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

而那摇摇椅本来就是个便宜货，质量堪忧，哪里经得起王胜如此猛烈的动作？只听"嘎嘣"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摇摇椅的一条腿应声折断，王胜的身体也随之失去支撑，"噗通"一声，他像一只被扔出去的沙袋一样，重重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这一摔可真是结结实实，王胜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却像条件反射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冒出了一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词儿："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避凶！先生您……您要算哪一桩？！"

他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体，那动作看起来既笨拙又吃力。他的手忙不迭地在膝盖和胳膊上揉搓着，似乎想要缓解摔倒带来的疼痛，但显然效果甚微。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正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身上那件原本就皱巴巴的道袍。

由于刚才那一跤摔得实在太狠，他的脸上不仅沾满了灰尘，甚至还蹭上了一些泥土，让他原本就有些滑稽的样子变得更加可笑。他的双眼半闭着，仿佛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显得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