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隐忍
天色微亮李园早早起身，见林修已在院中练拳，不禁笑道：“修哥，今儿个就要开工了，你还有心思练功？”
林修收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习惯了，停不下来。”
“那咱们走吧，工头说了，迟到扣工钱。”李园催促着。
两人匆匆吃了早饭，便赶往工地。这是租界边缘一条新修的马路，需要粉刷路边的石柱和护栏。工头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他们到了，随手指了指堆在路边的油漆桶和刷子。
“记住了，活儿要细致，别给我偷懒。完工了才有工钱拿。”
林修点点头，提起一桶白漆，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开始干活。刷子在石柱上来回涂抹，动作熟练而有节奏。李园在不远处也忙得起劲，时不时还哼起小曲。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林修脱了外衣，专心致志地刷着护栏。汗水顺着脊背流淌，但他并不觉得辛苦。比起生死搏杀，这点体力活算不得什么。
几个洋人从马路对面走来，其中一个高个子指着林修，发出刺耳的笑声。林修听不懂英语，但从对方的手势和表情能感受到恶意。
另一个洋人也加入嘲笑，还做出猴子抓痒的动作。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有的匆忙走开，有的则驻足围观。
林修放下刷子，直起身子：“你们说什么？”
高个子洋人见他反应，更加得意，走近几步，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猪…哈哈哈！”
血气上涌，林修握紧了拳头。体内的五仙开始躁动，一股杀意从心底涌起。但理智告诉他，这里是租界，动手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我在老老实实干活，没招惹你们。”林修压着怒火。
高个子突然伸脚，用力踢翻了林修脚边的油漆桶。白色的油漆洒了一地，溅到林修的衣服和脸上。
林修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油漆顺着脸颊滴落，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幸灾乐祸。
“修哥！”李园跑过来，看到这副情景，脸色煞白，“你没事吧？”
林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蹲下身，用手掌捧起地上的油漆，试图收集回桶里。但油漆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根本无法使用了。
“这…这怎么办？没有油漆就完不成活儿，完不成活儿就没工钱…”李园急得直搓手。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位先生，请用这个。”
林修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递过来一方绣着兰花的丝绢手帕。女子容貌清秀，气质温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林修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漆，不敢接过手帕，“姑娘，这太贵重了，我这粗人用了就糟蹋了。”
女子温和地笑了笑：“不过是块手帕而已，先生别客气。”
见林修还是不肯接，女子又从小包里掏出几张钞票：“这些钱够买新的油漆了。我刚才看到了，那些洋人实在可恶。”
林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人愿意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林修小心地接过钞票，“您的大恩，我记住了。”
“小姐！”远处传来呼唤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夫正在招手。
女子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先生保重。”
看着女子上车离去，林修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李园在一旁啧啧称奇：“修哥，你这是走了什么好运？遇到活菩萨了！”
“走，买油漆去。”林修收好钞票，心情稍微好转。
重新买了油漆回来，林修继续干活。但当他走到路口那对石狮子跟前时，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那对石狮雕工精细，威武雄壮，但不知为何，林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体内的五仙开始躁动不安，汗毛根根竖起。
仔细看去，石狮的面容竟然有些像人脸，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在凝视着什么。一股浓重的阴气从石狮身上散发出来，让林修感到压抑。
“该不会是我想多了吧？”林修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举起刷子，刚要往石狮身上刷漆，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五仙在体内不安地游走，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林修咬咬牙，还是刷了几下，但很快就停手了。那种感觉实在太诡异，让他无法继续。
“算了，先刷别的地方。”
收工的时候，李园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修哥，我今天干了双倍的活儿！工头夸我勤快呢！”
林修看着李园满脸的兴奋，心中有些酸涩。这个少年为了生存，拼命地工作，却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
“修哥，你脸上怎么还有油漆？”李园注意到林修脸上的白色斑点。
林修简单地说了遇到洋人的事，李园听了脸色大变：“修哥，你千万别跟洋人起冲突！咱们惹不起他们的！”
“我知道。”林修点点头，但心中的怒火并未完全熄灭。
“还有啊，”李园压低声音，“听老工人说，这租界里的洋人都有靠山，巡捕房的人也向着他们。咱们这些苦哈哈，只能忍着。”
林修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工具。
“对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干活吧，我想去看看那对石狮子。”
李园愣了一下：“石狮子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当晚，两人买了只烧鸡，又打了壶酒，在小院里简单地庆祝了一下。李园喝得脸红脖子粗，不停地说着今天的见闻。
林修虽然也在笑，但心思却不在这里。那对石狮子的影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些洋人嚣张的嘴脸，都让他感到压抑。
“修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李园醉眼朦胧地问道。
“会有那一天的。”林修举起酒碗，“来，喝酒。”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夜色深沉，远处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显得格外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