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皎皎河汉女·溯水 为什么……

第80章皎皎河汉女·溯水为什么......……

阿姝……

阿芝?不就是许春织故事里提到的名字吗?

青丝眼神转向她看去。

低着头,看着是个很内向的姑娘,也是只作最普通的乡下女子打扮——头上半点装饰都没有,只用一条蓝色布带简单绕着,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裙。

那内向姑娘在此刻也半升起一点眼帘看过来,眸光很是温和。她同二人想象中不同,和许春织不是一张脸,却也称得貌美。

但她的眼睛,那竟也是一双碧色的眼睛。

“许芝。”

阿芝张口说自己的名,语气青涩温柔,掀唇时贝齿微露。她此刻被人瞧着,颊面也挂上两个小小的梨涡,莫名将先前内向表皮斩破。

“先让小客人吃饭吧。”或见二人无言,许芝对阿姝笑道。

“是了是了!”一边的阿姝这才想起二人来意,忙递装了饭食的盒子去,“你们先吃着。”

也亏得他们来的时机好——女涟大人寿辰将近,最近村中置办事物多,吃的也不错。

“再过几天还有水祭,”岑姝对他们掩笑道,“阿爹说了你们的事,到时候可以到河边去看看。”

早听上游河匪猖狂,杀人不计其数,这对小兄妹由家中亲友看顾,却在途中遇此祸事。这姑娘心中不由酸涩,语气中却充满肯定。她看着二人,“女涟大人一定会帮你们的。”

一边的阿芝笑而不语。

*

“如何,”见那二人几乎是拖着步子回来,黎黎话已出口,“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来的正是沈阔和薛凉月。两个时辰前大师兄小师妹离奇失踪,他三人想尽办法都联系不到。先是小灵通那头迟迟无人接听,再是搜人的灵符无处可使。这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半点气息都没留下。

而河岸处既无妖物气息也没有任何不对劲……但他们四处找寻,连根毛都找不见

这时候了,黎黎心中却莫名涌现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

这一联想不知想到什么,她心中罕见的愈发不安。甚至……白露时节之前师兄要是不能及时回来——或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师姐看那处,”薛凉月眼神望向远远那处紧闭的房门。“我们走着走着,回到原处倒发现个熟悉东西。”

黎黎眯眼看去。

——竟是一张泛旧的符纸。此前几人并未见过,却在许春织离开后显现。她今日出门未归,但那唤作阿姝的妹妹此刻不就正在房中关着。说来也奇怪,妹妹既生了害怕外人的病,许春织竟就这样放心将她放在家中和他们呆在一起。

黎黎紧了紧手掌。

“进去看看。”

*

千里之外的景国,有人正懒散斜靠在椅子上看那远道而来的信。

“呵。”

信纸一展,他终于相信这弟弟还是不听话得很。两年磨练苦楚竟也打不消这念头,又或是早已想到这结果,他心中反倒松下一口气。

早预知他行径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陛下,”那年老的太监抱着拂尘而来,头垂的极低。

“朝夕殿那位……怕是不行了。”她身子早就不好,又加上这两年来柳家犯事实在可恶。即使如今不死,今后怕也是会……

“嗯。”

齐珏脸上表情堪称淡漠,却只问道,“柳二呢?”

“柳二姑娘正在殿外候着。”饶是秦寿跟在这位身边多年,此时却也看不透这九五至尊的心思。柳家之心昭昭,那尽头也就在这几日后,但这些年陛下屡召柳二姑娘,看起来对她却是……

“愣着作甚?”齐珏稍擡了眼皮,有股难得的疲态。“还得朕亲自去请?”

得此一言,秦寿再怎样也不愿再想,但这位也不需要他一把老骨头担心。如今只得躬身退去,开了大门去请来那位柳二姑娘就好。

......若是小殿下在就好了,他心中不由念到,想到那封仙山传来的信封,叹一口气。

陛下似乎只有当人兄长时才能开心些。

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抹瘦小的影。“姑娘请吧。”

柳书书微微点头,擡脚进去。

——即使她这些年入过这殿中多次,仍旧忍不住双手颤抖。

几年前她就知道阿姐之事耽搁不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家中意图太过明显,她并非察觉不出,而后知后觉家中所犯滔天大罪,又念起姐姐病容,便更加憎恨父亲所作恶事。

莫非是报应?长姐病气入体,若非得到那人帮助,早就——

但她竟也只有两年。

这时柳书书心中便难免怨恨——姐姐少年入宫,除了做父亲名头上所谓“靠山”,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她入宫既非自己所愿,也换得家中姊妹一时安乐。

而自己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呢?

她病重,父亲喊家中姊妹来不为侍疾而为代替姐姐的位置……若柳家所犯罪恶若要偿命,也是找犯恶之人才对。她早知自小被教会的礼义廉耻成了一个笑话,对亲人的不舍便由他们亲手斩杀。

门被关上。

“陛下要臣女找的东西,”柳书书擡起头来,交叠的手掌生出些粘腻汗水。她对上齐珏的眼睛。

“找到了。”

......

“找到了?”

“找到了。”岑姝看他二人神色,想必是太过思念家中人。这兄妹二人年龄尚小,离家不说,还遇着水匪,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害怕。但好在焦护地势平坦河流峡谷没什么躲藏之处,加之有女涟大人,料那些人也不敢来的。

“姓白是吧?”岑姝看着齐悠白道,“大人已经知晓你们双亲,遣人去了。”

“......是。”齐悠白抚着“妹妹”额发,“但还有一件事请问岑阿姐。”

“你说。”岑姝听这一声姐姐听的浑身舒畅,顺手捞了青丝散落额发给她扎小辫。

齐悠白便开口,“早听焦护是神仙庇护之所,年年祭水节都办得好,”他声音尚有少年稚嫩,此刻却甚为哀痛地低沉下来,“若能为船上枉死亲友祈福……”

岑姝早有这想法,此刻见他主动提起却罕见沉默,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悠白见她神色,心中明白了什么。“我知道这……”

——“哥哥。”

脆生生一句呼唤,把这正交谈着的二人喊过头去。仍“耳聋”的妹妹白清清扯着了兄长袖摆,神色戚戚。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很快。”他在妹妹掌心写着字,微微朝岑姝摇头。

岑姝却犯难。这会儿心中可谓天人交战,她之前是有过这个念头,好在阿芝后来及时提醒她莫忘了规矩。

是了,祭水节观礼之时是不得有外人在的。

“......”岑姝看着那耳聋小姑娘泪眼婆娑,不过一会儿当即缴下阵来,还是答应了这请求。

“只一件事我要说,”岑姝对着白悠悄悄道,“你想必也是知道祭水节不比寻常节日,外村人本不能参与的。”

“是。”白悠颊面苦涩。“只是亲友枉死我心中不安,连清清近来也是梦中高热,念着死去的婶婶名字。她的耳朵本就……”

“好了。”她既不忍再听,也不敢让这事行差走错。见这少年一脸赤诚,岑姝只得再三吩咐道,“你们只能悄悄看着,千万不能到水边去行溯水礼,知道吗?”

白悠自然千谢万谢应下来。

等齐悠白送走了岑姝,大门一关,青丝这才抹干净眼泪摊在小床上。

累啊。

自从来了这里,灵气招式一点使不出,还总有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累感。

——感觉身体被掏空。

这头齐大师兄已经回来坐定,见她疲累至此只问,“青丝可曾听过溯水之礼?”

她当然是不懂,却知道师兄想必是知道什么,只摆着大字在床上摇头等着听他说。

“越地依水而据,处处信奉水神,每个地方都有自己关于水的节日。”果不其然,齐悠白对她说道,“之前所说的祭水节便是如此。一来为求水神庇佑,二呢。”他停顿处,将唇角提起来。

“却是一个与我二人如今处境十分相关的缘由。”

——“千万不能去行溯水礼。”

青丝脑中嗡嗡,心中似有弦线断裂。“你说溯水礼?”

溯,溯洄从之。正是逆水而上的意思,也有……反转时间的意思。

“十之八九是时间倒流。”齐悠白此番断言道,眼神却微微地闪。

——青丝在越国呆过一段时间,除了看那诡异的谢家小姐病症也和沈阔逛逛走走,只听传说水神之女涟,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溯水礼。而今和齐悠白离奇来到这里,想来是有人使了这早已失传的溯水之术。

但为什么?

“还记得吗?我们初来之时那屋中所住,便是主持这祭水节的‘女涟大人’。”

青丝点头——沈阔本就是越地人,当初同行时也和她讲过这女涟的故事,只说是传说中的水神之女,却没说过这神女还能上岸为民祈福的。

思及此她不免又想,五人一起过来,行事到底没什么不同,但又为什么是她和齐悠白?

“青丝莫慌,”齐悠白见她不再言语,只道二人待后夜去看一看那祭水节。

“至于神女是真是假,看看便知。”